第一章 长安乱_天汉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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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安乱(1 / 1)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初置茂陵邑。——《汉书武帝纪》

时值十月,寒意渐浓,清风徐来,亦颇有凉意。当是时,长安城宽敞的道路之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往来之人来去匆匆,好不热闹。

人群之中,一少年疾步前行,但见那少年面容平凡,身材精瘦,衣衫朴素,与寻常百姓无异,只是一双手却颇为白净修长,有如白玉青葱,煞是漂亮。

微风过处,片片落叶随风翩跹起舞,少年两指一缩,本在丈外的枯叶即出现两指之间,少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随意将枯叶衔在嘴中,状似不经意地靠近一商人模样的汉子,只听得他呵呵笑道:“大叔,您这是赶往槐里县么?”

汉子见他衣装打扮,本不欲理睬,猛然瞧见少年那白的刺眼的双手,再观少年面上亲切的笑容,忽的一呆,赶忙俯首作揖,嘴角堆挤出微笑,道:“确实如此,天下盛传少年天子初即位,便要在茂乡修建皇陵,虽知分得其中一分羹的可能行微乎其微,但前去瞻仰一番,也算涨了见识。”

言罢,汉子悄然摸了摸怀中事物,几不可闻的吐了口气,心下稍安。

少年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汉子,道;“是啊,你说那刘彻方一登基,便要学秦始皇,学他的祖辈父辈修所谓的陵墓,又是为了哪般?难道如此之早便想起了身后事?”

汉子骇然失色,瞥见周遭无人注意自己,低头软语相求道:“我说白大爷,你莫要害了我,如此大不敬之言若传到官府耳中,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小人惶恐啊!”

少年淡然一笑,漆黑的眼睛愈发明亮,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惧之有?纵然抄家灭族,也是先拿我白某项上人头。”

汉子点头哈腰,谄媚道:“那是,长安城中,何人不知您白夜的鼎鼎大名?小人怎敢与您相比?”话虽如此,汉子心中却是暗骂:“应当说此人臭名昭著,无人不知!”

白夜明亮的双眸一暗,叹道:“只是不知,修建陵寝又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造孽啊!”

汉子不知他何出此言,却见白夜怔然无语,亦不敢多言,只得驻足一旁。

回过神来,白夜道:“商人最是重利,你又如何懂我?你走吧!”

汉子如蒙大赦,当下紧缩衣服,灰溜溜地一路小跑,却不见,白夜那白的耀眼的中指上,闪过的一道青光。

……

“汉长安,秦咸阳也。”昔日始皇一统天下,建都于咸阳。历经秦末战争、楚汉争霸,高主刘邦夺得天下,遂在咸阳城基础之上兴建长安。长安,即取“长治久安”之意。长安城虽饱经战乱,不过至高主立汉至今,汉兴已六十余年,历代皇帝无为而治,与民休息,方今天下安定,百业复兴,民生日益富庶;又因长安乃大汉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地理位置险要,是以长安现已恢复秦时繁华。

白夜穿梭于人群之中,貌似无神的双眼却是精芒毕露,紧盯周围行人。因天子即将在距长安城30里外的茂陵邑修建陵寝,是以长安这些日子以来更见繁盛,当然,这也意味着白夜将有更多的油水可捞。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白夜正欲收手归家,一个瘦小的幼童却是靠近了他,悄然耳语一番。白夜听罢眼中精光一闪,精神大振,一日的疲劳亦消散不见,当下双手收束在袖子之中,加快了脚下步伐。

炊烟袅袅,人群渐散,那巍峨古朴的城墙在夕阳映射下愈发沉默。不同于白日的沧桑大气,傍晚的长安城别有一番魅力。

漫天绚烂红光之中,但见一长一幼徐徐走来。那年长的着一袭儒袍,峨冠博带,举手投足之间,颇赋儒雅之气,虽风尘仆仆,面露疲惫,亦难掩不凡气度。那年幼的小儿粉雕玉琢,约莫六、七来岁,朝气蓬勃,俏皮灵动,一双大眼正好奇地看着周遭热闹景象,古灵精怪。

白夜脑际轰然,蓦然止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儿腰间玉佩,却见那玉佩玲珑剔透,一无瑕疵,整块玉佩浑然一体,毫无雕琢痕迹,更为奇特的是,玉佩在黑夜之中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白芒,摄人心魄。白夜目力奇佳,更是看见玉佩之上不时漫起迷茫白雾。

好一块稀世珍宝!白夜心下暗叹。

收摄心神,白夜隐匿于人群之中,单薄瘦弱的身躯战栗不已,不知是因兴奋,抑或是因其他?

小儿不知自己已然成了他人猎物,左顾右盼,手舞足蹈,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满是兴奋,显是没有瞧见过如此之兴盛的景象,只听得他嬉笑道:“我说董老夫子,你不如告别那穷酸儒门,拜入我道家门下,学习神妙法诀,寻得天财地宝,进而尽享这繁华人间,嘿嘿!岂不更好?”

言罢,小儿作出一副得意之态,显是颇为满意自己的奇思妙想。

那董姓儒生闻言颇为不快,低声斥道:“一派胡言,若是如此贪图享乐,我又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再说你道家,亦讲究清心寡欲,你这小子,趁早断了这痴念,不得多想!”

小儿吐吐舌头,作乖宝宝状,心下却是忖思道:“好生无趣,不过是玩笑之语,他竟也当真,这刻板的腐儒,开不得玩笑啊!”

小儿兀自心怀不满,却瞧见一卖工艺品的商贩正摆弄手中栩栩如生的泥人,当下轻扯儒生宽袖,指那小贩,道:“董夫子,买个泥人,好不好?回去后我定还你钱!”小儿心下暗叹,自己好不容易出山,奈何财物一一残忍地被师傅收去——天见可怜,此时此刻,小儿身无分文。

儒生见小儿满脸希冀之色,再观那五颜六色的泥人,置若罔闻,继续行走,半晌,实在禁受不住小儿在耳旁聒噪,才道:“奇巧淫技,不足挂齿,买来又有何用?俗话说玩物丧志,臭小子,读好你的圣贤之书,练好你的道家仙法!莫要辜负师门对你的期盼!”

邹着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小儿很是郁闷,口中不无讥讽道:“世人皆传董仲舒专心致志读书,三年目不窥园,在我看来,此人不过是一迂腐的老夫子而已!哼……”

董仲舒不欲与小儿作口舌之争,只是闷声赶路,小儿见他不理,大感无趣,连那热闹街景,奇巧泥人,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

白夜悄然紧随儒生小儿,细细思索二人话语半刻,方觉这二人亦非常人。行走江湖十几年,白夜眼光自是狠厉,自己方才若是贸然出手,成功与否,殊难预料,还应以稳妥为佳。按捺住心中对宝玉的垂涎之心,白夜悄然退隐,几个乞儿模样的幼童,亦是消失不见。

……

毕竟是孩童心性,小儿适才的不快已被抛至脑后。是时,只见他蹦蹦跳跳,神采飞扬,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纵然囊空如洗,他也要奔往那小摊、店铺瞧个究竟。董仲舒不时催促,小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意充耳不闻,颇为洋洋得意。

董仲舒束手无策,深感无奈,想起临行前小儿师门的叮嘱,愈发惭愧,慨叹不已,不过看到小儿恢复了难得的童真,再想起平日里他了无乐趣的清苦修行,董仲舒严肃的面庞上,亦流露出一丝暖色,就纵容他这一回吧!

天色渐暗,街道上行人更稀,小商、小贩纷纷打烊闭门,小儿小脸通红,兴奋不已,兀自回味方才的闲逛,董仲舒含笑而立,陪伴小儿瞎闹。

见惯了董老夫子的古板无趣,小儿心下虽奇,然而更多的却是感激,他不曾忘记,董仲舒信誓旦旦地向师傅保证,小儿低声道:“谢谢你啦,董夫子。”

董仲舒闻言愕然,这人小鬼大、心比天高的小鬼,竟会感谢他人?心下不解之时,客栈的灯火,已然在望。

天色昏黑,小儿腰间的玉佩愈发明亮,点点银光四散开来,好不漂亮。长安街头,原本躺卧在地的醉汉似也恢复了几分神智,那聚集在青楼、赌场之中泼皮无赖,亦纷纷睁大了双眼,贪婪渴望之色毕露无疑。黑暗之中,不时传来几声急促的喘息之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一个幼童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身怀重宝行走在街头之时,夜,变得愈发有趣。

白夜如影子般缩在黑暗之中,看着周遭流氓的贪婪表情,冷笑不语,心下更是打算让他们冲当马前卒,前去试探一番。白夜闪至一个貌似头头的流氓面前,笑道:“马老大,看这二人,当是有钱的主儿啊,如此观望,还怕拿不下他们?要知煮熟的鸭子,也是会飞走的!”

马老大年近三十,面白唇青,无精打采,显是纵欲过度,弄坏了身子,仗恃着一点小聪明,他由一个小混混成长为咸阳帮的一名分舵主,手下掌管着百名喽啰,倒也算是小有权势,忽见有人从黑暗之中冒出来,吓了一跳,看清白夜面容,不敢怠慢,陪笑道:“您白爷不出手,我们咸阳帮怎敢夺人之美?还是您先请吧!”

马老大人虽轻浮,脑袋却不傻,如此便宜之事,白夜岂会轻易让与他人?

白夜嘿然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嘲弄之色,安抚道:“去吧!我保证,在你们夺玉到手后,决计不黑吃黑,让你们成了那捕蝉的螳螂。”宽袖之中,那双白的耀眼的双手,若隐若现,震人心魄。

马老大闻言大喜,白夜一言九鼎,素无食言,心中疑虑尽去,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待将宝玉得来,咸阳帮定设宴感激今日之恩。”在马老大看来,若无白夜插手,那绝世宝玉定然成为自己囊中之物,当下呼喝着一帮泼皮无赖,大呼小叫地去了。

黑暗之中,白夜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鬼魅一般,身影渐淡,直至不见。

夜幕下的长安城,幽静,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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