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蒙也放松了神情,不再那么冰冷,“贵家族和我好像都是爱赌的人,不过看来我们都赌赢了。”
席娜抿着朱唇,直视前方,轻轻地问道:“这全是大人未卜先知,占得先机。小女子现在也不明白,大人是怎么知晓玛喀斯和梵心会来突袭的?”
夏尔蒙神秘莫测的笑笑,然后沉重地说:“这是我的秘密,苍云的将领也不知晓,甚至你的堂兄阿利耶都不知道,所以现在我不能告诉你。只是一件事让我很心痛,估计你也知晓,尼娅公主要嫁到布鲁斯去了,以后幸福难料,这次我帮不了她了。”
席娜婉然一笑,双眼迷离,触动了心事,有些感慨:“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小公主,但我想她不会怨你的,毕竟你已经帮过她一次了,其实她已经很幸福,出身皇家,童年无忧无虑,长大又结识了你这样的朋友,肯为她拔刀相助,哪里像我,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争取,”眼圈一红,好像真的很伤感,夏尔蒙不禁歉然一笑,不知该如何劝解,席娜自己用丝帕拍拍眼睛,苦涩一笑:“没什么,你不用在意我。其实很多事顺天而行反而更好,就如尼娅,布鲁斯的王子到底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们都不知道,不如让他们见见,说不准两人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夏尔蒙微微点头,不露声色地调侃道:“席娜小姐此论甚高,远非我等男子所及,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
席娜恢复了往日的妩媚,风情万种,整个夜色要都臣服在她的裙下,除了这个比夜更黑的男子,席娜凄然地抿嘴,笑不露齿,低低地说道:“夏尔蒙大人志在天下,哪里会顾及这种儿女情长,我们女儿家心思细密,我又不像青瞳姑娘一样能浴血杀敌,只能偶尔想想以后的归宿。”
夏尔蒙脸色一闪,眉宇一凝,似在沉思什么,席娜抬头凝视着他,像盯着一个猎物,心下琢磨着这个男人的心思。夏尔蒙没有在意,很快又换做往日的模样,嘴角隐隐含笑,“先不提这个话题了,席娜小姐深夜来访,恐怕不是仅仅和我谈心事的吧。”
席娜有些失望,但随即变换面容,正身端坐,从袖口中掏出一件东西,玉手轻展,将其打开,递于夏尔蒙,却是一张招降檄文,檄文曰:
国家多事之秋,先皇驾崩,王储未定,各皇子私自脱狱,分裂国土,互相征伐。外敌窥伺,内乱又起,纳斯达危如累卵矣;先帝临崩,授国玺于皇长女希丽娅,托苍云公爵夏尔蒙佐之,希丽娅公主聪明仁慧,大有先皇遗风,夏尔蒙公爵忠心耿耿,屡挽大厦于将倾,不辞劳苦,东征西战,志在复国,前番奉命讨玛法,马特瓦格将军深明大义,忠于先皇遗命,此功勋立于史册;梵心伪朝勾结玛喀斯,妄图颠覆苍云,置公主于死地,幸天不助恶,苍云以弱胜强,重创来敌,得保先皇遗愿不灭。今奉公主之命,苍云军团北伐梵心违逆,克服皇都,重振国威,各城宜扶持王室,拯救黎民,莫为亲仇敌快之事。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下面加盖醒目刺眼的国玺印章,晃得人心里发虚。纳夫和卡尔平率军北上,到处张贴檄文,一路劝降。梵心败退玛法草原,人心惶惶,今苍云来伐,张贴带有国玺的文告,各城城主斟酌多时,此乃皇室内部之争,不是外敌入侵,那国玺不似作假,苍云出师名正言顺,大军士气正盛,无有谁能力敌,故多有投降。大军势如破竹,梵心军望风披靡,多座城池降顺,不降者紧闭城门,不敢出战,纳夫亦不强攻,稳步推进,扩展苍云领地。
席娜笑吟吟地,看着夏尔蒙的反应,试探性地问道:“玛法两战,苍云稳住脚跟,看来是要趁热打铁,一举统一纳斯达,但不知夏尔蒙大人是如何计谋的?若有帮忙之处,我们家族自当竭力相助。”
“哦,”夏尔蒙似笑非笑,眼光晶亮,“此事重大,我正要向席娜小姐求助呢。”
席娜来了精神,用手理理额前的秀发,美目舒展开来,轻轻地说:“能为夏尔蒙大人效劳,是小女子的荣幸。”
夏尔蒙稍稍沉思一下,正经地说:“现下纳斯达唯有梵心和黑云两处未平,梵心虽则新败,实力尚存,梵心城又经营多年,易守难攻,克里斯汀势必坚守,等待时机,我军若强行攻之,必然费时费力;故而我打算绕过梵心,直取黑云,黑云外围被开兰侵占,布鲁斯袭击开兰北部,弗罗斯特回师红雪城,只有斯克拉监视黑云城。我军若能一举占领黑云,招募降城,则开兰必退,黑云可得,然后南北夹击,梵心不攻自破。所以我派纳夫佯攻梵心,实则另出奇兵速占黑云,要速破黑云,只有请席娜小姐鼎力相助了。”
席娜心里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粉面含笑,舌抵贝齿,露出两个酒窝,轻启樱唇道:“哦,你派人请我秘密前来,所为就是此事。这个忙,我可以帮;但不知夏尔蒙大人会如何报答我呢?”
夏尔蒙也不回避,盯着明艳不可方物的席娜,浅浅地一笑:“我上次已经欠你一个承诺,这次就再给你一个承诺好了。”
席娜噗嗤笑了出来,顿时香气萦绕,两人本就坐的很近,女人魅惑的兰香扑鼻而入,搞得心里发痒,“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哎,谁让我遇上你了呢,不过能让名动天下的夏尔蒙公爵心甘情愿为我做两件事,也很荣耀了,希望你不要后悔,因为我的要求会很难办的。”
“呵呵,”夏尔蒙释然地自嘲,“大丈夫一言九鼎,既已许诺,必然践允,凡我能力所及,绝不推辞。”
席娜心中一动,仿佛想到些什么,低头不语,粉面绯红,更显得娇艳如花,楚楚动人,一双凤眼偷偷地瞧过去,又飞速地收回来,半响低低地说:“希望你不要后悔吧。”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夜色,照耀的却是不同的男女,克顿城酝酿着新的变数,暗黑之王在一步步规划着惊人的举动,胜利者的历史总被后人纪念,失败者的辛酸又有几人体会。南部大陆之上,赤苏城同样沐浴着皎洁的月色,兰特却对窗而立,沉毅的脸上凝着哀霜,眼眸中充斥着不甘愤恨与不甘,嘴唇紧闭,偶尔传出牙齿碰击的声音。
雪莉站在兰特身后,一袭乌发滑顺地贴在后背,白色衣裙在月光中更加圣洁,小腹高高隆起,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双手环着兰特的腰,玉颈微抬,整个人靠在丈夫身上,像一只乖巧的猫,偎依在坚实温暖的港湾。悄悄地,温软如水,雪莉低低地说:“你还在想那件事?”
“嗯——”兰特轻叹,感受着妻子温暖的情意,脸色稍稍舒展,“此次出师不利,梵心破胆,玛喀斯伤了元气,苍云将更加一步步坐大,本想他会昏睡不起,不料兽族将其救醒,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玛喀斯早晚要受其害,到时你我,甚至我们的孩子都要亡国啊。”
雪莉一时沉默,许久,轻轻地说:“他也是玛喀斯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哎,要是没发生这么多变故,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该有多好啊!”
兰特抖动嘴唇,严正地说道:“不可能了,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在赤苏了结他,不然就没有这一切了。”
雪莉心中一痛,当日,那个黑发黑袍的男子闯入魔法学院,那么冰冷,那么执着,让人以为他已经丧失了心性,可只有她明白,他强忍法术反噬,把冲向她的风刀移开,那一瞬间的无意识决定,源自心底依然柔软的温情;当他失魂落魄离开时,那回眸一望,望穿了生生世世的眷恋,望穿了沧桑变幻的情缘。到处风传着暗黑传人再现,人人闻而生恨见而诛之,天下之大,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地?他的苦,他的痛,又有谁知?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我相信他并没有完全扭曲,不然他怎么会帮助尼娅?这几天布鲁斯的使者就要到了,尼娅躲在房里,只让优妮陪着她,连我也不见,小姑娘恨透了我们,我怕会出事。”
兰特牙关紧咬,半响,无奈地一叹:“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事已至此,只好听天由命,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紧她,别让她再溜出去,跑到克顿,估计他不会像上次那么仁慈了。”
两人一时沉默,小房中洋溢着黑夜的味道,屋外的一切都睡了,只有孤寂的月亮还悬在半空,这个冬夜要过去了,明日的黎明就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