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众人大惊。

王教官怒目而视，道：“老…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

马大爷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他指着王教官、白容芳和左新财道：“内里毒火攻心，外中大潮大湿，你们再用凉水激他，是不是想要这位好长官的性命？！”

白容芳：“那......老人家你说…该怎么办？”

马大爷：“用火罐子，拉！”

滋生堂中医药铺孙女的白容芳马上转怒为喜，问：“老爷子你也会？！你也敢？！我长这么大，只见过我爷爷给人用这种土方子治过病......”

马大爷：“会！敢！”

白容芳大大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她让窑里的众人，“大家都听这位老爷子的吩咐，照他的话做。”

“火罐子俺这早预备现成啦。”马大爷他指着窑洞地上扔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破布包袱，“给俺准备香炉，两柱香，洋火蜡烛，一瓶烈酒，四个壮小伙子。

梁班长又象阵风似的跑出窑洞，大喊：

“香炉，两柱香，洋火蜡烛，烈酒，四个大个子。”

“这位军医和长官们，”马大爷吩咐白容芳等人道：“帮俺把病长官浑身的衣服都扒了，用热水把前胸、后背、腿关节都擦洗干净。”

5.香炉的第一柱香在冉冉地焚烧。

爬在大炕上的赵慕文被四个壮小伙按压着四肢，他的背上扣着黑呼呼的九个瓷火罐子。

病人在模糊地嘟囔：

“令：陆中尉，陆佐中尉......快回来，爷我想他…让他给爷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无论如何要设法铲除靠山乡的毒瘤......”

白容芳含着眼泪对王教官：“他烧糊涂了？”

梁班长瞪了她一眼，拿着纸、笔在认真记录：“是。”

病人：“令：王上尉王教官，善待晋绥军李服膺61军的弟兄，派咱们的五个人穿上军装混进去，甄别，瓦解，收编……”

王教官附到病人耳边：“这你都说过三遍了。你放心，我已做了安排。”

病人：“令：梁班长，不但南、北要放警戒，还要注意我领你们半夜爬进来的秘密小路......”

梁班长：“这你也早说过了，我都布置好了……”

病人：“令：挖战道，里左家疙梁有一个阴阳先生，懂罗盘，请他……”

王教官：“已经派人请那位老先生啦……”

病人把脸扭到另一个方向，闭着嘴，要睡啦。

两柱香燃完，马大爷脱鞋上炕，让那四个壮小伙子：

“压住他的胳膊腿，千万不敢撒手啊。”说着，他开始拔赵慕文背上的火罐子，他拔起一个赵慕文疼得大吼一声，他拔起一个赵慕文疼得大吼一声……赵慕文被火罐子焖黑的背部，全是火红的大水泡。

白容芳捂着脸跑出窑洞站在当院，双手合十向苍天祈祷。

（画外音：白容芳知道，往下的治疗更是惨不忍睹的，马大爷要用一枚铜钱蘸上烧酒，把那些火红的大水泡全部用力拉开、拉烂…..直到患者的后背皮开肉绽。那是一个凤凰涅磐、欲火重生的轮回！）

6.白容芳的嘴在蠕动，她在用她的心开始唱患者最喜欢听的《梦梦》：

光光明明一梦间

梦见了媒婆子问门前

她来给我提姻缘

找下了一个好夫男

媒婆说罢回家转

第二天花轿到门前

我又梳又洗又打扮

急忙上轿到东关

不到一时到东关

下了轿来进了院

拜了天地拜祖先

洞房花烛成呀姻缘

梦儿梦得正香甜

鸡叫一声破团圆

老天保佑多保佑

明晚叫我梦梦圆

（白容芳的回忆：

1“你一边歇着去吧”赵慕文火急火燎抢先用手掌扣住白容芳面前的酒杯，问后者：“我来喝行吗？咱两的关系不是最最......最那个啥吗？是不？”

白容芳含羞带臊，无可奈何地小声说：“你快喝了吧。”

“都听见了吧？啊？”赵慕文张牙舞爪。“在坐的各位大哥大姐弟弟妹妹给我做个证啊，从今往后我和白小姐的关系就最最最最那个啥了啊。谁和我抢都不行啊。”

2赵慕文一手捏着两瓶酒一手拿着个大碗傻咧咧跑过街来到了对面的士兵跟前：

“来，弟兄们，喝碗酒壮壮行色。”

“谢谢老乡，可我们有命令，军务在身不得饮酒。”

赵慕文；“屁命令。我们送军队送多了，我陪上前线的弟兄们喝酒也喝海了去了。”

一跨盒子枪的过来：“真的，老乡。谢谢你，我们是有命令的......”

赵慕文：“你是当官的？”

“他是我们连长。”

赵慕文放下手里的酒瓶向对方敬礼：

“长官好。”

跨盒子枪的说好嘛好嘛，右手举在半空想回礼又忧郁不决放了下来，最后和赵慕文拉拉手算了事。

赵慕文：“你听说过‘箪食壶浆’吗？”

跨盒子枪的：“啥子？”

赵慕文：“你没上过学？”

跨盒子枪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没的。”

赵慕文：“箪食壶浆就是说：老百姓慰劳上前线的将士，挑着担子，担子里全是好吃的，提着壶，壶里装的好酒，给将士们吃，给将士们喝。不要你们钱。”他一边说一边比画。

跨盒子枪的明白了，他笑着摇头：

“谢谢老乡谢谢老乡，可我们有命令......”

赵慕文：“长官你就别命令了。你看天这么冷，战士们又穿的少，不多喝，每人喝一小口暖和暖和。”

跨盒子枪的还是摇头。

赵慕文：“没事。要不把你们最大的官叫来我对他说，他下得这是什么屁命令？！噢，是怕这酒里有毒啊？来来来你们看，我喝给你们看......”他一仰脖子咚咚灌了自己三大口。“怎么样怎么样？啊？没毒吧？”

3.赵慕文跟在王教官身后，兴致勃勃的：“王教官，你见过大公鸡打架吗？”

王教官：“什么意思？”

赵慕文：“我是看了《绥寇记略》才注意观察‘鸡矩’那个玩意儿的。说当年李闯王造反，手下有个文武全才的将军叫李岩，曾向李闯王提出过‘鸡矩’的忠告，劝他打下一处要保住一处，打下一城要守住一城，使之成为自己的‘鸡矩’。李闯王不听，自始至终没有建立起一块自己稳固的后方‘鸡矩地’。所以才招致刚被满清、吴三桂打了一拳就满盘皆输的惨剧。”

王教官：“你想说什么？”

赵慕文：“朱元璋的曾是一介草民。当他起兵攻打下现在的南京后，正因为他明智地采纳了朱升的建议：‘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使这‘家无立锥地，身如蓬随风’的人，发展生产，扩充军备，徐图缓进，短短二十年功夫，由一个和尚变成明皇帝，建立大明王朝。”

王教官：“咱俩谁能和朱皇帝比？莫不是你想……”

赵慕文襟怀坦白：“‘不争天下之交，不养天下之权。’‘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学生最佩服的是曾国藩的那两句词：‘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王教官：“嘿。我发现你小子…这池子水是越来越…深不可测啦。你说得话，怎么我这当教官，听起来也这么费劲呐？”

赵慕文：“‘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大丈夫时乘命蹇。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田文养客三千’。带我们这些人打游击吧。还记得咱们在望月楼喝酒时你说过的那个战胜日本人的办法吗？‘破坏爆炸其交通、掠抢纵烧其物资、残杀毒害其殖民’。去我们靠山乡赵左甘井的大山里，就我们这几个人，只要一钻进去，我保证，鬼子来一千人也逮不住咱。小日本只有挨打的份，绝无还手的功。这在兵法上叫先占地利……”

王教官翻了他一眼：“蒋委员长说了：牺牲没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军人就得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别耍小聪明。自以为读了几本经史子集、兵法要略就想封王拜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书生误国，还记得你们赵家那个纸上谈兵的老祖宗赵括的下场吗？”

赵慕文：“统一中国后的秦始皇还在看竹简，我的战国赵家老祖宗赵括他知道纸为何物的？既然他连纸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又何以纸上谈兵？“）

“啊――！窑洞里患者的惨叫在石棋御的山谷里回荡。“平蛮易，自治劳啊――！卒犯市肆，马躏禾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