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集
1.(字幕:1942年春)
深夜,铁路北。
王教官他们隐蔽在山腰的壕沟里,看着铁路上日军巡逻的铁甲列车隆隆驶过。
“哒哒哒――!”铁甲列车在向周围扫射。
待周围恢复了寂静,王教官的一个士兵开始学夜猫子叫:
“姑姑――古!”
远方黑漆漆的山坳里,有一只夜猫子在回应。
“姑姑――古!”
声音越来越近。
“潘先生吗?”王教官问。
黑暗中那边的人问:“你是王掌柜?”
王教官:“是我,来吧。”
潘司令领着一群晋绥军从隐蔽处出来,他激动地和王教官握手、拥抱。
潘司令:“山不转水转,老王。我带弟兄们都过来了。以后咱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王教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家人咱不说俩家话。走,过封锁线。”
潘司令:“这回我能见上你们闻司令吗?”
王教官:“能,他们已经从中条山回来了。”
潘司令:“老王,你说我是见他好还是不见他好?小白脸不好处,不象咱们这些大老粗处着来劲儿吧?”
“嘘――!”王教官让他禁声,“过铁路要快,走。”
2.黎明,赵士琪家空旷、破落的大院子,正房的三盏灯还亮着,赵士琪两口子和他们的俩个儿子,聚拢着一帮人打麻将赌博。
他的麻将队伍里除了有赵富海等几个熟悉的面孔外,还新添了马廉民俩口、马廉民的小女儿马淑芳和马廉民的管家。
赵士琪:“赵逾彩这个老混蛋,把俺们憋屈在这沟里不让出去。四、五年了吧,俺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是啥模样唠。东风。”他打出一张牌去。
马廉民喊要牌:“碰。俺是东风上庄,一路火光。”
赵士琪:“马老爷,您在这山沟沟里憋屈不?您家搬进来也有四年了吧?”
马老爷坦荡地:“憋屈啥?憋屈个王八。幺鸡。”他打出牌去接着说,“吃不愁喝不愁,再撑几年吧。俺大女婿来信说:小日本疯了,快完蛋了,跟咱中国的仗还没完,就在太平洋里又和美利坚、英吉里、法兰西、荷兰红毛好几个国干起来啦,快了,快熬到头了。”
赵士琪:“您们家小儿子银如?有信吗?”
马老爷:“有啊,十天半月一封亲笔信。人家那大军君子,说话算话,说不杀就不杀。”
马廉民的小女儿马淑芳:“可怜俺哥和俺嫂子,天天赶驴屁股,给人家大军当苦力推碾子拉磨。”
赵士琪:“造孽啊!马二少夫人也去当苦力?”
马老爷:“她想汉子,甘愿的。这人啊,就怕不知足,当苦力推碾子拉磨怎么啦?不比当汉奸强?没让人家42师一枪嘣了就算俺马廉民祖上积德唠。北风,有没人和?没人和俺报听口唠。银如因祸得福.他大哥金如死时就留下四个臭丫头,连个传种接代的儿子也没留下.银如当苦力推碾子拉磨反倒给我马家拉出来一个带把的男丁,我马廉民有后唠……你打什么"他问赵士琪,赵士琪说我打得是八条.
马老爷把他的牌全部推倒:"八条我和了。”
3.晨,赵左甘井村,左家山梁左大娘家窑洞。
(左新录画外音: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天不变,道亦不变。”通宵达旦点灯熬油只是极少数人的专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才是我们老百姓的本分。我们咬牙已经苦撑了五个年头,我们准备再咬咬牙,苦撑到“一朝听得金鸡叫,大海沉沉日已过”的那一天。)
天光大亮。
五岁的李狗蛋在做梦。朦胧中,他梦见一个军官抱着他,亲他、吻他、让他喊自己爸爸……
狗蛋醒来,同一个大炕上。还滚躺着有几个年龄与他相差无几的小家伙,他们是左新财的大女儿、二儿子,左家二哥的儿子,左二梅的俩个儿子,左三梅的女儿。
狗蛋的右腿被什么东西压着,他一扭脸,看见压着他腿的左二梅的儿子咧着嘴酣睡正浓,一条哈喇子从他的口中拖下来老长。
晨曦透过窗棂沐浴着这些弟兄姐妹们。
外面,树上鸟鸣,公鸡报晓,母鸡咯咯咯叫――它下蛋了,还有一群山羊:
“咩---咩-----”
乡间的小唱啊。
狗蛋爬起来奔门口开门――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得他的眼睛疼。他定定神,抬头: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和金子般的太阳。
院里,黄石磨在转,二梅在磨玉米面。
永远的低矮石垒院墙和上面永远的两盆韭菜莲草花......
永远的老槐树下,坐着永远在纳鞋底的左新录的娘。
狗蛋:“妈,妈――!”
左大娘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她的思绪突然进入了恍惚状态,她回过头来:“哎,哎,妈在,妈在,俺文儿饿了......”她揉揉自己的眼,定定神再看.....
(左大娘的回忆:童年(四、五岁)赵慕文穿个红兜兜,早晨醒来见炕上没了娘,推门出了窑洞,揉着睡眼叫:妈,妈......左大娘(年轻时的)故意逗着小赵慕文满院子捉迷藏......)
左大娘:“狗蛋?”
狗蛋:“奶奶,额妈呢?妈,妈――!”
左大娘指着小狗蛋问二梅:“二梅,恩看这小家伙是谁?”
二梅不屑地:“他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天,俺就知道他是谁。”
左大娘:“是谁?”
二梅:“狗蛋。”
左大娘:“废话,俺问得是他长得象谁?”
二梅:“象她娘袖珍妹妹。”
左大娘:“还有?”
二梅:“他爹咱都没见过,要说还象谁,肯定是象他爹啦。”
左大娘:“不对,不对。俺咋越看这小子越象......”她起身来,抱起李袖珍的宝贝儿子,俩人来到左大娘住的正窑洞。左大娘拿出她那张珍贵的照片,盯着狗蛋的眼睛问:
“好狗蛋,跟奶奶说实话,你娘跟你说过你爹是干什么的没有?奶奶这辈子可就这么点儿指望了。”
狗蛋盯着照片上的赵慕文和左新录摇摇头:
“额爹是木匠,也种地,逃难走丢了。”
说完,狗蛋挣脱着从左大娘怀里跳下地,离开絮叨的老太太。他要和他的姐姐兄弟们一起抢着吃饭,吃完饭还要去上学,他们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学习用具:石板和石笔。他们的先生胡联成对他们管教得很严,动不动就要打他们的小手板。
左大娘独自一个人越想越狐疑,她指点着照片上的赵慕文自言自语道:“臭文文恩要敢对不起俺家小梅,恩老赵家也就太不仗义啦。俺家小梅含辛茹苦,哪点儿对不起恩们赵家....不行!”
左大娘出去,拉起小狗蛋的手就往山下老赵家的方向走。
村中戏台下,她看见丢了一只小腿、拄着双拐的西北军残兵赵德柱和他媳妇,从石棋御村搬迁过来的马大爷和他的孙子小牛,他们四人的劳动互助组在劈麻、剥麻。
赵德柱乐呵呵:“左大娘?恩老这是.....提溜着个小狗蛋做甚去?”
左大娘气鼓鼓:“找老赵家算算帐,他不能这样对俺家小梅.....”
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小牛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给李狗蛋手里塞了两个核桃.
狗蛋:"谢谢小牛哥.改天额有了好吃的也给你......"
4.小狗蛋很乖,一进大院,看见傻吃鬼、三梅和小梅,他“扑通”跪倒,道:
“给四叔叔、三姑、四姑请安。”
傻吃鬼把自己正啃了一口的青苹果赏给了狗蛋:“狗蛋又淘气,惹奶奶生气啦?”
狗蛋高兴地吃着苹果回答:“狗蛋没有。”
三梅问左大娘:“今儿个日头从西边升上来的?老祖宗恩下山来做甚?”
左大娘:“少贫嘴!”她把狗蛋从地上拽起来,“娘老了眼神不好,恩姐妹俩帮俺看看,这小狗蛋长得象谁?”
小梅和三梅捧着小狗蛋的脸端详了老半天,摇摇头道:
“看不出来。“
左大娘白了她俩一眼:“俩吃货!俺找赵逾彩去。”
5.赵老爷正在阁楼上伺候他的鸽子,泥猴子一样的狗蛋爬上楼来,嘴里喊着:“赵爷爷赵爷爷”“扑通”跪倒就给赵老爷磕头。
(赵老爷的回忆:
童年(六、七岁)的赵慕文只穿个红兜兜,他爬上楼来,隔着明亮的玻璃窗观察赵老爷。赵老爷笑着向他招手,小赵慕文怯生生地背着手挪过来。赵老爷给了他嘴里塞了一棵糖弹弹,小赵慕文还要,赵老爷指着自己的左脸腮比划,意思是你亲我这儿一下我就给你,小赵慕文禁不住诱惑,就把小嘴凑过来......)
“赵逾彩,恩下来。俺有话要问恩。”左大娘在楼下的呼喊打断了赵老爷的回忆。
赵老爷回应道:“听见唠,老左嫂子。俺给狗蛋找个糖弹弹就来。”说着,他把一块什么东西塞进了狗蛋的嘴里。
赵老爷:“亲亲爷爷。”他指着自己的左脸腮比划。
狗蛋搓搓自己的脏手,用袖子擦了把鼻子,然后把自己的小嘴凑向了赵老爷.....
赵老爷哎呀一声:“糊爷爷一脸鼻涕。行了行了,告诉爷爷,你叫什么?”
“李狗蛋。”
赵老爷:“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干木匠活儿的,也种地,逃难走丢了。”
赵老爷:“你妈是干什么的?”
“养狗蛋和弟弟妹妹的。”
赵老爷抹抹自己湿润的眼睛:“对对对,狗蛋答得对,狗蛋答得真对。”
“赵逾彩!恩下来不下来?!”左大娘在楼下大喊,“再不下来,俺就一把火点着恩家这破楼了啊?!”
赵老爷:“敢?!吓破你的狗胆!左大哥不在,你个傻老娘们还成精反天啦?!滚厨房拿个馍馍吃去,俺逗逗这个狗蛋蛋。”赵老爷坐下,拍着自己的膝盖让狗蛋坐上来。
赵老爷:“在左家山梁吃得饱吗?”
狗蛋低下头,再抬起来时两眼饱含着泪水:“吃...吃不饱。”
赵老爷:“为什么?”
狗蛋:“额抢不过他们。他们的爸或妈都带一个左字,额妈没有左,额...也没有爸?”
赵老爷硬着心肠:“放屁,你爸爸逃难走丢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来看你。爷爷教你的拳脚练没练?”
狗蛋:“练啦。”
赵老爷:“练好拳脚,就有了能耐,有了能耐,吃饭的时候就能和那帮家伙抢。书背得怎么样?”
狗蛋:“额给你背背?”
赵老爷:“背吧。”
狗蛋倒背着手,一边摇头晃脑迈着方步,一边抑扬顿挫地开始背道: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