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平稍波动的心绪,慕容凌霜埋头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眼前玉盏中的凤尾鱼翅,一时间但觉食之无味。允涵却是截然相反,方往口中送了一箸奶汁鱼片,半是询问:“怎么,不对爱妃的口味么?”忙向口中送了一勺一品官燕,淡笑而答:“不呢,御厨做的,自然是美味。”轻抿唇,慕容凌霜未想到自己说谎时,亦能这般云淡风轻。允涵自然瞧出了些端倪,倒也不说破:“爱妃大抵不适应宫中的口味罢。畅璃宫反正也闲置了许多处宫室,改日寻了一间起个小膳房,再向慕容爱卿讨要两名厨子便也是了。”如此荣宠,除却晴妃,慕容凌霜怕是元佑一朝的第二人了。淡然搁下手中的象牙箸,允涵的语调甚是慵懒:“朕怎么看着,爱妃心不在焉呢。”正于怔忪之中的慕容凌霜闻言,始逸出丝丝浅笑,温言提醒:“皇上,时辰不早了。”
“朕今儿个并未翻了谁的牌子,爱妃多虑了。”把玩着手中的玉樽,澄澈的美玉折射出允涵如星子般的点点眸光:“亦或是,爱妃在提醒朕,春宵一刻值千金?”慕容凌霜登时赧颜,忙福了身道:“臣妾不打扰皇上歇息了,臣妾告退。”允涵在慕容凌霜转身之时径自捉了她的纤手:“爱妃急着离开做甚,随朕来。”不待慕容凌霜反应过来,身子已随允涵亦步亦趋地出了内殿。宫中的路慕容凌霜尚且不熟,况言帝王所居的龙清宫。偌大的宫殿,哪里还记得来时的路。允涵亦似故意要逗弄慕容凌霜,原本短短的路程,竟由他带着,兜兜转转,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终步至一偏阁前,想来是某间大殿的侧殿。眸中带着淡淡疑惑,慕容凌霜轻声问道:“皇上带臣妾来此处做什么?”允涵却不曾放慢脚下步子,但言:“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
一路走着,相握的手亦不曾放松片刻。淡淡的暖流暗自汹涌着,慕容凌霜为自己无措的同时,心下却有点点雀跃和希翼而懊丧着。待见到殿内的景象时,慕容凌霜竟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嘴张了几次,勉强问了一句:“皇上,此处,此处不是。”微笑着接过话茬,特意放慢速度,一字一顿:“承、恩、殿。”醇厚的嗓音在慕容凌霜听来却如同来自地狱,优雅而蛊惑人心:“咱们不该来此处么,好是,爱妃喜欢那内殿。”慕容凌霜此刻面上的酡红如醉,堪比昕夕时分的红霞,妖冶绮丽。之后么,自然是巫山云雨,春光满室。
及至允涵沉沉睡去,慕容凌霜方捡了衣袍着于身上,放轻步子,行至殿外。略掩身上的寝袍,此时虽是仲春,夜里到底是有些凉的。多少个这样相似的夜晚,慕容凌霜的心能平淡如菊心似水,不染纤尘。可如今,慕容凌霜猛然惊觉,自己已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以往,即便是血刃歹人,自己的心亦不曾乱过。一种淡淡的情愫渐渐在心间弥散开来,竟教慕容凌霜失了往日的淡定。夜色如墨般深沉,却隐隐可见流云缕缕。入宫前自未想到自己能得如此盛宠,如今自己虽身在妃位,行事却同如履薄冰。且不言阖宫妃嫔虎视眈眈,单是“伴君如伴虎”一条,便已让慕容凌霜疲于应付。允涵远不似面上这般宠爱自己,由他遣人去查自己往日的行事,便已不难看出允涵的警觉,自然,亦不失英明。身为帝王,自当如此。
只是,帝王从不是长情之人。又有多少如花美眷,能常开不败。侧目瞧着暖房中培出来的牡丹,朵朵鲜艳,朵朵妖娇,可最终能成君王心头的那一朵盛世牡丹,却只是惟一,只是惟一呵。慕容凌霜,便当真能成那一朵盛世牡丹么,连慕容凌霜自个儿都颇觉着有些荒诞。往后的日子,尚且不知如何,自己倒有这闲暇功夫,胡思乱想。收敛了心思,腰指轻转,正欲回殿,转身对却上允涵一双黑眸:“爱妃深夜在此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