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时,以慕容凌霜的听力,竟浑然不知?是太过于专注,还是,允涵亦身负不俗的轻功。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臣妾方才有些头疼,想着出来吹吹风或许能好些。”似是责怪地揽过慕容凌霜的纤腰,允涵但言:“夜里寒,出来也不晓得多披件衣裳,受了凉可是得不偿失,还是快进殿的好。头疼么,可要宣太医来瞧瞧。”轻摇臻首,慕容凌霜自是婉言谢绝:“臣妾并无大碍,还是不要惊动太医们了。臣妾方才出来,可有扰了皇上歇息。”换作往日的慕容凌霜,自然不会有后边半句的询问,如今么,淡淡笑开,漾着浅浅如蜜般的恬美。心在何时沦陷,慕容凌霜尚未察觉,然,早已愈陷愈深。
两人并肩入殿,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四五日,允涵竟夜夜翻了慕容凌霜的绿头牌,甚至常与其在龙清宫或是御花园共进晚膳,一时后宫怨声载道,个个视慕容凌霜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以慕容凌霜的警觉,自然感受到了这浓浓的妒意,也日日思索着对策,终无所获。那日慕容凌霜正于廊下伺弄一盆子西府海棠时,芳馥匆匆回禀:“娘娘,太后传您去颐宁宫回话,怕是,来者不善呢。”对于这位太后,慕容凌霜亦是有所耳闻。先帝在位时,当今的淑娴皇太后与先帝举案齐眉,一生恩宠,允涵同玄亲王允逸乃淑娴皇太后嫡子。允涵九岁时即被立为储君,允逸十三岁时亦封了爵位,可见先帝之爱屋及乌。
先帝驾崩后,允涵尚只有十六岁,最初一年,淑娴皇太后亲自垂帘听政,处理政务可谓是雷厉风行,拣选的几位朝臣,皆是当朝的肱骨之臣。然太后退出朝堂已久,且在颐宁宫清心礼佛,后宫之事向来交由皇后打理,如今怎的想起传慕容凌霜前去回话,颇让人费解。想来是允涵近日专宠慕容凌霜,引得后宫怨声载道,皇后淑贤,对允涵向来依顺。阖宫嫔妃,自然不便多加干涉。惟有太后出面,情理上方才说得过去。急忙唤过素然梳妆,慕容凌霜眉间尚有淡淡忧扰。一袭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衣,罩烟罗紫轻绡云纹绉纱袍,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翡翠烟罗绮云裙,浅淡的月梭眉与其上青黛相映成趣,缕鹿髻上有纤丝镂空银缕莺簪。待一切装扮停当,慕容凌霜方急急往颐宁宫去了。
小全子自己尽职地将此事向允涵回禀了,这几日允涵对慕容凌霜的盛宠,使得小全子亦在所有关于慕容凌霜的事上留了个心眼儿,生怕一个漏下,惹得主子不高兴。如今,亦仍不忘提醒允涵一句:“皇上可要去颐宁宫看看,太后娘娘既插手了此事,静妃娘娘此刻怕也不好受呢。”搁下朱笔,允涵望着小全子,这个打小便跟在自个儿身边,最为了解自个儿的人:“你说,朕此番这么做,是不是过了。”惶恐地垂首,小全子对允涵素来不曾欺瞒半分:“像静妃娘娘那样天仙般的人儿,皇上如此宠着,也在情理之中。”慕容凌霜的绝美倾城,是允涵盛宠她的一个原因不错,然却不是惟一的原因。
原本清锐的眸光瞬间迷离起来。这个原因,世上已少有人知晓了。知晓的,大都死绝了。然,太后却是知晓却又安然活着的寥寥几人中的一人。知其原因的,如今世上怕只剩三人,皇后、太后,另一人便是允涵自己。余下的人,皆丧生于那场大火之中。只记得那一场大火,染红了京城的半边天。允涵的心,却再也亮不起来了。这些年,偶尔想探知其中缘由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此事,允涵若是干涉,只怕更会使慕容凌霜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管、不理,方是此刻对慕容凌霜最好的保护。当初便是太过感情用事,才葬送了静儿的性命,此刻,已是追悔莫及。收回心思于奏章,眼神复了一贯的清明:“慕容凌霜若是连此事都应付不过来,便枉朕疼爱她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