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_贼船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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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 1)

10、

中华民族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从南到北有天壤之别。海南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东北已经是冰天雪地;晨光从东边升起时,西边连鱼肚白还未见。就像同一棵树上的叶子,看着差不多,可是你想找出同样叶脉的两片来,还真就是登天的难事儿。可是,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两千多年前就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中国人突然间成了一窝蜂:深圳刚成立特区没多长时间,相继的各省市甚至乡镇马上兴起了各种级别的“二锅头”;理发店改成洗头房没几天,满世界就都成了“美容院”;麦丽来蛋糕刚一火,好家伙!转眼就满天里飞蛋糕。这不,夜总会这拔儿沙丁鱼刚过去,卡拉ok这帮子大马哈又上来了。简单地说,只要有一家的买卖火了,那么第二天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千万家来。难怪沈阳的一

位小品演员戏语:“摔了个跟头,爬起来一看――仨□□中心……”细一想也够逗人的,街边子十米不到的门市房,却做了个二十余米长的大牌子,牌子上美其名曰:美食城。到里边一打听,最拿手的菜竟然是猪肉炖粉条子!

现在是满世界的卡拉ok。

我们的宝贝疙瘩郑明此刻也正为了他的伟大事业能够尽快大俗即雅般地还清外债,闹上小康,争取早日挣得薄田二十几亩、茅草房几间,也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试图ok一下,以证明凡是流行的必是正确的这句穿了文明衣衫的真理。

郑明的借口找得挺好,可俩人喝过酒之后到ok厅一唱起歌来,却投入得过了份,手里拿着麦克风如大叫驴见了骒驴般嗷嗷叫得正欢:“这时我的手在颤抖,这时我的泪在流,难道你是想要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音乐声渐渐地降了下来,郑明还沉醉在歌曲的气氛里。一旁的金瑛说:“我也唱一个。”拿过来麦克风,又熟练地按了一气摇控器,一首带着淡淡的忧伤的歌曲马上响了起来。金瑛那哑哑的嗓音如同被冬日里的寒风吹过的行去流水一般,在郑明的耳畔环绕:“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郑明听金瑛唱这歌,不由得心头一动,抓住金瑛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眯起双眼来想心事。金瑛唱完了歌,本以为唯一的听众会鼓几声掌,半天未见动静,扭头一看,郑明正一人顾自出神。知道这小子还和小时候一样,趴过去照着郑明的肩头咬了一口,郑明被咬醒了神儿,才知道歌唱完了,忙如事后诸葛般拍了拍手。金瑛又掐了他一把说:“大奔儿头,又想啥鬼念头”郑明答说:“金瑛,你不说我还忘了,请你吃饭是想再求你想想办法。”金瑛问:“想啥办法你们不都收回三十几万的货款了吗”郑明连忙说:“不是那件事,我年前和厂长喝酒,看厂长愁得直叹气,你朋友多,见识也广,能不能再帮忙搞一些像咱们局三千天那样的活来,我挣不挣的无所谓,只想帮厂长解决一些困难。”金瑛说:“可那样的活哪能总有对了,那天我家冬来还夸那本书印得质量好呢,要说找活……等我办完工作吧,办完工作陪你去哈尔滨看看,能不能行我可不知道。”郑明忙问:“去哈尔滨找谁”金瑛说:“我的姨表哥是咱们省一个出版社的编辑,也许能帮你一点儿忙。”郑明一听,差点儿没乐昏过去,忙说:“出版社!是哪家出版社”金瑛放下麦克风却是一脸的不高兴,郑明觉察出来,忙问道:“小姑奶奶,又生啥气呀”金瑛自顾自叹了一口气说:“还是老公好,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只顾着自己赚钱,人家的事儿连问都不问。”郑明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这人!你要调什么单位去”金瑛说:“冬来给我调到局工会,省得老是出乘,岁数也一天天的大了,也不愿意东跑西颠儿的。看我家冬来,不声不响的就替我办好了,哪像你这没良心的,连问都不问一声。”见郑明有些挂不住脸儿,忙又说:“罚你好好儿的……抱抱我,再给我唱几首歌,要不然别想再求我办事儿……”

一向春风得意的郑春光失算了,他和于晓波合伙开的书店并没像当初想像的那样好,开业没几天即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好在自己平素做生意即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见于晓波发愁,忙拉她进内室,又亲自给她沏茶倒水,还劝她说:“晓波,做生意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我看好这一行了,现在咱们还是不熟悉业务。生意其实也和我写字一样,要想写得好,必得下苦功,何况咱那些上不了架子的书已经替咱赚了不少的利润,你拿吴盛有的那本电话本咱还没用上,等过了阴历二月末,咱们出一趟门儿,船到桥头会自然直的。”于晓波冷冷地说:“你少提电话本,想起我就恶心,平白无故的让南蛮子给占了便宜,你还拉着个脸让人寒心。”郑春光说:“你不也得了个安慰奖嘛。”说罢就去摸她胸前的金项链,被于晓波打了一掌,说:“你们男人都不是好饼。”见郑春光缩回手又说:“那次你怎么不多要一些你们男人爱看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画报弄了几百套什么词话,死老贵的有什么用压在库里变不了钱。”郑春光说:“晓波,这你就不懂了,吴盛有的货里就属这套《金瓶梅词话》最值,那是张竹坡评的,香港太平书局出版的影印本,看那书的装订和印刷质量,八层是香港的原版,即使是盗版也是南方的大厂家出的货,三百一套一点儿也不贵,咱卖一千二一套。这书市面上根本看不着,有的也是些不知翻了几次的盗版货还六七百一套,和那些翻过之后就啥价值也没有的光屁股画报相比不但利大,也安全,即使是十年后也还是那个价钱。现在光我们局里这些书虫子就吃了几十套,我还没敢太张扬,这么比方说吧,那些画报好比是些杂志、报纸,总是要过期的,可是《金瓶梅词话》是字典,它永远也不会过期。兑且咱这书店的执照挂靠在我们文化馆,这执照可是要比那些街头小贩的强得多,日后咱们路子一熟了再搞些个批发,用不了半年就会明显的好转,到时候再出去闯一闯,咱是进有进路,退有退路,批发兼零售,那才是目的――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白了,早知道你是鬼子六的表弟,心里头有谱,不过春光,我问你个事儿,你说这人看书能不能看傻了”

“那要看是什么人看什么书了。”

“有一本叫什么*的书,封皮上印了个德国希特勒时候的旗。”

“是不是那个什么*的书”

“正是,我家宏雁现在天天看,完事还像和尚一样的打座,把我的屋里弄得像和尚的庙里似的,可那个坐在莲花上的人是个长头发的男人,穿的又像老道,又像练武的……”

“晓波,我看你还是把那些书给他收起来别再让他看了,现在这些事儿多得很――这个功那个法的,其实我看都是些骗人的把戏。我们文化馆里就有一位研究员向我推荐过这本书,你想,能把铅变成金子的人是啥人那本书写得通篇谬误,把光年给解释成时间单位,中学课本里都有的知识那作者竟不知道可见其水平是何等的高!”

“不过我看也有好处。”

“哈好处”

于晓波诡秘地嘻嘻一笑说:“他现在不但连我都不碰,就连小保姆也不碰一下,还劝她也跟着练呢,我家宏雁从前可不是那种人,每晚都要摸着,像我儿子一样才睡得着。”

郑春光说:“子曰:‘食、色、性也。’大家都慈悲了,都去做和尚、尼姑、老道,拿什么传宗接代晓波,你最好劝劝你老公,他也算是个文化人,不应该不明白这些道理。”

“我说过,可是没用,这几天我看就连那小保姆也跟着他打坐,家务活也不干,我说保姆,他可倒好,向着保姆。”

二人正议论间,电话铃响了,于晓波忙过去接。一听即拉下脸来把电话递给郑春光说:“你接,是吴盛有来的。”郑春光接过电话一听,吴盛有正罗罗嗦嗦地讲话:“我真的好想你呀晓波,啥时候有时间再聚一聚,让我再好好亲亲你的……”郑春光笑着回道:“吴老板,你说的都是些啥呀”电话里的吴盛有连忙拉回话头说:“哎呀对不起,是郑老板,我前些天又给你发了一些货,不知道你收到没有哇”郑春光说:“收是收到了,吴老板,你那些货的价格可不低呀,再说我也没同意你怎么就发货是不是拿我这儿当你的特价部了”吴盛有连忙又发誓说:“不是的,郑老板,我现在马上就要到车站了,咱们吃顿饭,我请客……能不能请你那个本家郑老板,约出来我们见个面,我想把存在他那里的货拉走,郑老板你能不能再帮帮忙啊”郑春光暗暗一笑,心说怪不得主动给我发货,原来又惦着郑明手里的货。回说:“这我可说不准,我有些日子没见郑明了,你愿意来就来吧,我可以帮你联系联系,你带钱了吗”吴盛有答:“钱是带了一些,可是不太够。”郑春光问:“你总共带了多少”吴盛有又答:“大约十万左右。”郑春光不由得笑出了声:“吴老板,你真会算账,前两次你一共拿了十五万,加上我买你的货总共才三十五万,这次你拿十万就想把余下的货全拉走,郑明能答应吗就算上你给我发的货,我把钱也给你加上,总共也不到十五万,你说能行吗”电话里的吴盛有闻听暗暗叫苦。郑明扣他的货基本上都是利润特高的另一类书,他是准备拿到大庆、哈尔滨大赚一笔的,哪知道被郑明扣住不放。有心再去南方进货,可人家都是见钱出货,自己现在拼了老命也拿不出多少钱来。大庆那边正常的开销,加上自己吃喝嫖赌的毛病,老家里的老婆要吃喝,大丫又给他生了个黑户的儿子,这些都需要钱。本打算与郑春光搞好关系,一听话喳也够呛,可是硬着头皮也得干,忙说:“郑老板,车要进站了,等一下咱们再谈好不好”

郑春光放下电话,冲于晓波微微一笑说:“今天中午还到正信,你不是想他们那儿的清蒸桂鱼了吗先吃他一顿再说。”

于晓波一脸的冰霜,收拾起自己的皮兜,转身就要走,被郑春光一把抓住了说:“晓波,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这点儿事儿都想不开如果我求你陪他你答不答应”

于晓波扭过头去说:“我答应!我贱么,嫁个男人愿当王八,处了个老铁也喜欢绿,我有啥办法”其实自打郑春光那日见于晓波陪吴盛有,心里着实如吃了只苍蝇般难受,自己自打认识了她,不但别的女人一概不理,连自己的老婆三毛子也受了牵连,见于晓波还是那么水性扬花的,心里着实的不痛快。可后来一见于晓波一心一意地跟他,一点儿心眼都不藏,书店开业又主动拿钱,虽说郑春光没收,但内心还是挺满足。这次又有心探一探她的心底,忙拉住她说:“晓波,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或有别的原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心里高兴就行。”于晓波转回头来,眼里的泪水差一点儿掉下来:“春光,就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一想起他我就恶心,那天要不是喝酒,他就是拿美国的绿卡我也不干,你要是爱我就出去到外间答对他,要不然我就走。”郑春光连忙抱住于晓波如久别的情人般一通深吻,随后起身出去,留下于晓波一人怔怔地呆在那里,一任如泉般的泪水滚滚而下。

郑明把金瑛送回家,俩人又在金大小姐的闺房里一通温柔。郑明的酒醒了大半,喝过茶水之后车也不坐便飘飘欲仙地踏着“凌波微步”回到家来。老婆不在家,心说这娘们儿又去打麻将了,忙悄悄地躲过女儿的睡房,溜进屋来脱衣上床。原本想赶快睡觉,可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与正常的酒鬼不同――人家是越喝越呆,他可好,越喝越精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点着一支烟抽,心想不如去宋老大家侃上一通,但见已是深夜,也是酒未到量,遂打消了念头。顺手又打开了电视机,把音量降到最低,二十几个台搜了一遍,见没有自己愿看的节目,索性闭了电视,一个人愣愣地冲着天棚出神儿。心说:想不到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郑大奔儿能有今天不但娶上了媳妇有了孩子,半天里又

掉下个相好的来。美艳无比的不说,就凭躺在自己身下时的那份满足感也令他徒曾了不少的男子汉气概。不像自己那骨瘦如柴的老婆,年把的不让办一次,每次办事都如上刑坐老虎凳一般。那时候郑明曾狠狠地想把自己腰间的那异于常人、如开了伞的紫蘑菇一般的小弟弟削去一块儿,心中时常偷着怨恨自己的父亲:怎么哥哥那么俊美漂亮,轮到我就成了这副奶奶样光脑袋大也还将就,可下边的小郑明也比人长了一块儿,头儿上还戴了顶大大的日本钢盔。小时候不打紧,可这长大了就不同了,穿不了瘦腿儿裤子还是小事儿,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地混了个媳妇儿,结婚当天就把媳妇儿吓了个汗毛倒竖。勉强好了一回,也呲牙咧嘴的没了兴致。这回好,不但自己舍了孔子拜孔方且还略有成就,捎带着还遇见了个红颜知己把自己当宝贝儿似的疼着,彻底告别了“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痛苦生活。若再把自己那件原子弹般的秘密武器研制出来,到那时恐怕就不仅仅是扬眉吐气了。想到此处,郑明不由得豪气冲天、肋生双翅,心头默念起鸿鹄之志来。正思谋间,忽听门响,知是老婆回来,当即委糜了不少,赶忙掐灭了烟头儿,蒙头便睡……

郑明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孩子早上学去了,老婆也没了踪影,想必又去蹉麻去了。到厨房胡乱吃了口饭,又跑到阳台上鼓捣了半日的“原子弹”,腰间的传呼忽地震得他直麻。

正在兴头上的郑明忙卸下传呼,看也没看地扔在案板上,哪知那传呼消停儿了两分钟不到,又在案子上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是牧心斋的号,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回到屋里打电话。刚拿起电话来要打,衣服架上又响起了铃声,是自己的大哥大响,心知一定是金瑛,忙过来接。电话里的金瑛像是刚看过毛片儿似的气喘嘘嘘地问他:“郑明,你的录音机里都录了些啥”郑明猛然想起自己的微型录音机落在了金瑛家,连忙解释一通。金瑛说:“让你录你们之间生意上的事儿,你干嘛录他们那些个骚事儿听了也不怕烂耳朵扔了吧。”郑明灵机一动,连忙说:“别别,你千万别扔,我留着有用。”金瑛不解地问:“有啥用是不是相中于晓波了”话里明显带着醋意。郑明忙回说:“瑛子你别多想,我那天就寻思过,赵宏雁和于晓波这两口子没少吃我的回扣,哪天我找个机会给于晓波送一盘儿,让她把吃了我的回扣都吐出来,要不然我就给赵宏雁送一盘儿,看她怎么办。”金瑛问他有事没有,郑明忙问:“你有啥事”金瑛说:“我啥事儿也没有,只是一个人闷得慌。”郑明心领神会,忙说先回个电话后马上就去。关上大哥大,郑明又操起电话来给牧心斋通话。接电话的是于晓波。郑明自打在吴老板的库房外发现于晓波后,对她的成见日益加深。无意间得了她与吴盛有的录音之后偷听了一回,怕放在家里被老婆发现,故此故意放在了金瑛那里。思谋着如果得了机会自己也做一回小人,讹她一把。虽说心存了歹念,但终归没做过这类亏心事儿,故此还在犹豫不决。一听见于晓波那软软的声音,更气不打一处来地加深了讹她一次的念头,嘴里却还不阴不阳地应着说:“我找郑春光。”于晓波马上在话里又加了些蜂蜜说:“是郑哥呀!春光不在,刚才是我传你。”郑明一愣,心说:你传我还不得上法院!嘴里还是阴阳怪气儿地回说:“不敢劳动大骂,咱这地方可没有水旱码头,最近的船票也得到大连去买,怎么的,赵老师发了大财想请我旅游旅游去趟铁岭就可以。”于晓波却连话带刺儿一口吞下,故作近乎地回说:“郑哥,我可没拿你开过玩笑,那天春光的书店开业我还替你喝过一杯,怎么你这大伯子倒跟弟妹开起玩笑来啦”郑明一时语塞,想找些与脉通之类相近的词儿来回答,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打一回“今天天气哈哈哈”的止痛针说:“赵老师知道我这人,嘴里没把门的,弟妹别见怪,你有什么事儿吗”于晓波答说:“春光让我跟你说一声,吴盛有来了,带来不足十万块钱又想把货全拉走,春光问你啥时候有时间,过牧心斋来商议一下。从前的事儿阴错阳差的害得你费了不少的周折,这次我也跟春光说好了,先把他的钱拿过来付给你,给不给他货你说了算,我觉得不能便宜那小子,你看你啥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咱们好提前有个准备。”郑明心说:臭三八!你可是里外充好人儿。但终因投鼠忌器,况且为了这张破嘴自已没少得罪人,好多要成的好事儿也毁在这张嘴上。这苍颉也多事,无端地造出这么多的字儿来,后人再加上些个会意和引伸,指不定哪句话说错了就会惹来大祸。难怪祖宗说:“叫唤雀儿没食吃”。当下郑明连忙降低了一个音阶回说:“多谢弟妹,你俩啥时有时间我啥时候去。”于晓波却回说等他有空再说,并言吴盛有这小子应该拿捏一把才好。二人又客气了一番,郑明挂上电话,给老婆留了个条子,出门打的奔金瑛家来。

金瑛此时正一人懒懒地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知道一定是郑明。忙起身开门。开门一看,见是一身戎装的前夫,不由得有些失望。古冬来进得屋来,失把调令拿给她看,指望前妻能夸上几句,哪知金瑛看也未看即放在了桌上。冬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闷坐了一会儿,见金瑛不知为何没了往日的柔情,心说自己正好有事,趁早离开的好。刚要起身告辞,又听见门响,金瑛忙去开门。郑明一头大汗地闯了进来,抬头便见一武松般的警察站在门边,不由得如虚火上升般冷汗涔涔。金瑛忙给二人相互介绍。气还未喘足的郑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古冬来却已看得明明白白,连忙起身告辞,只留下一些酸涩味儿。金瑛见冬来已走,也不拦阻,忙去浴室拿了湿毛巾出来给郑明擦汗。一边还嘻嘻地笑话郑明的脑袋大,胆儿却小。闹得郑明挺没面子。

金瑛自打和丈夫离了婚,丈夫也从未断过与她的来往,从生活到工作一直照顾着她。无奈这几年工作业绩突出,又被选做接班人到省党校学一段时间,如今已是处级的干部;加之比他小整整一纪的老婆枕头风日益强烈,故此已绝少来往,只是金瑛隔三差五地找他办事,也是办完了就走,甚至还思谋着给金瑛介绍个可靠的对象。而金瑛跑了十来年的车,见识自然的广了一些,也处过几个对象,却不如她的意,不想碰见了郑明。开始也是念旧的成份多些,哪知被郑明认做丑不可言的小弟弟竟如紫金大力丸般让金瑛丢了魂儿,又如食了阿芙蓉般上了瘾,把处了没几天的电视台编辑都给踹了,一心一意地跟郑明相好起来。郑明自结婚起也不似当年的青春小伙般滋润,由于自惭形秽,加之青春期又过旺了一

些,长了一脸的大疙瘩不说,生理要求从未被老婆满足过,实是饥渴难耐。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以手做妻。老婆可怜他,月半的也忍住痛苦让他畅快一回,如此这般地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哪知自遇见金瑛后,不但觉得自己爽利,眼见着金瑛也爱不释手,闲来无事时又在郑春光处寻得《如意君传》、《素女经》、《秘戏图考》之类的古版书一观,方觉自己的缺欠竟是一件宝贝,也就平添了不少男人气概。可今日一见古冬来,当下矮了不少,不过心里暗想:也许这小子跟郑春光一样,俗话说个大长脚,看他那小船似的大脚也许腰间并不怎么样。俩人当下又是一番戏闹。爽过了以后,郑明把于晓波打电话的事学了一遍,问金瑛讨主意。金瑛听郑明说完,沉思了片刻说:“我看于晓波说的不一定对,你现在还有五十万的账没收回来,收一点儿是一点儿,欠账越少越好办,如果哪天吴盛有又有了新渠道,如果哪天他出事儿了,你找谁去要钱当务之急是把账收回来,这才是关键。吴盛有想多要货也可以多给一些,但不能全给,于晓波说那话也许是客气,也许还有别的事故。”郑明听说,忙又给牧心斋挂电话。这次郑春光在,俩人唠了一回。郑春光见郑明同意见吴盛有,忙问去正信山庄怎么样郑明暗思:都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正信山庄是你朋友,我相好儿的也开着饭店呢。当下回话说:“去格格酒店吧。”一旁的金瑛闻听忙又依靠在郑明的胸前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吻,说:“我的大奔儿长大了……”惹得郑明腰间又蠢蠢欲动起来……

郑明在格格酒店又狠狠地“宰”了吴老板一刀。挨了“宰”的吴老板不但不怨,反而喜不自禁地和郑明套了一回近乎。郑明也不含糊,忽忽悠悠地一顿神侃,可就是不提货的事儿,告诉吴老板有事明天再说,但原则要订一订,可以多拉一些货,但想全部拉走那是不可能的。吴老板心知事情办到这份儿上也就可以了,当下定好第二日去牧心斋具体商议。酒后,吴老板提议去卡拉ok玩一玩。郑明也不拒绝,又嘻皮笑脸地搂着于晓波跳了一回舞。黑灯瞎火的郑明见郑春光请金瑛跳舞,金瑛推说不会跳,把郑明乐得心花怒放,真想上前搂住连国标都会跳的金瑛跳上一场。可又想起老婆说的小人得志的警语,遂打消了念头,放开于晓波,抢过话筒唱了一曲:“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酒足饭饱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郑明从兜里掏烟的时候,才想起在金瑛家转录的那盘录音带忘了送给于晓波了,自思明日还得去牧心斋,到时再见机行事。

回到家,睡到半夜里,日间的事全没梦见,却梦见自己成了似分子般的东西,东游西荡的云里雾里一通乱窜。寻思着自己那“原子弹”的配方,不由得大悟,心说自己该醒来记下,想着想着也就醒了。连忙溜到阳台,先把梦里所想的全部记了下来,反复演算了几遍,得垅望蜀的又想行动起来。一见试验台上又缺东少西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说明日再说吧。想回屋睡觉,但早已没了睡意,只好拿了本彼得斯的《化学原理导论》来看。这本书快被郑明翻烂了,书脊用透明胶粘了一回,越看越觉着中学的化学课几乎是没念。

反思过几回品出了味儿,这美国佬讲的化学如罗贯中的三国一般惹人看,可拿起他曾学过的中学化学书则如观老道的咒语一般难懂。心说再加上满嘴里西伯利亚冷风的化学老师不断冷嘲热讽,自己的化学要学得好才怪。这也难怪郑明这么想。自打上学至今日从未做过化学试验的郑明,现如今竟然自己搞开了试验,成不成的且不说,精神的确可嘉。况且自小平先生重视教育、重又恢复高考以来,三转两转的,又有了从前科举的味道来。考生们大半只顾着记住书里的内容,全然不想那书本只是工具而已,而那工具是要用的。人们只知道要有啥啥啥文凭,要有大排书架装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罗列起来琳琅满目的足可开个展览馆,这展览馆里的解说员对自己的解说业务可谓技艺精湛。国际上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即是佐证,可一遇见实际问题往往是透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主儿。郑明一边看着书,一边海阔天空地乱想一气,还时不时地翻翻化工辞典。看到兴奋之处,不由得又如单田芳先生讲的那两位怀才不遇的秀才一般,远远近近地看了几回城墙上的锯锯齿儿,慨叹了一回,内心里说:我这一肚子大粪一定要弄出点甜酸儿来,再找他一粒好种子,寻块儿好地,许能接出些好果子来。

第二天郑明去牧心斋,郑春光在。于晓波见郑明来了,打过招呼后去了店面,留下郑春光一人与郑明研究吴盛有剩下的货。郑春光一共拿给他二十五万元摆在桌上说:“郑明,这些全是吴老板付的,他希望能把货全部提走,特别是剩那三百套《金瓶梅词话》和那些录相带、影碟之类,如果你不愿付,那就还照着你们商量的付。”郑明心生奇怪,忙问:“昨天他不是说只带了十万,今天怎么……”其实另十五万又是郑春光付的款,他想要那些原版的《金瓶梅词话》,他已找人看过,那些书全是正版货,而吴盛有当初上货只图赚得多,全没考虑买这类书的群体他并不熟悉,买到手已很后悔。这类书根本没有画报、录相类的货好卖,且周转灵活,听郑春光说要买,也乐得送个人情。郑明虽不知内情,但知道郑春光与吴盛有有一定的业务往来,索性送个人情说:“春光,只要你担保,他把货全拉走都行。”郑春光听得此言,寻思了片刻,只好说:“也好,反正我开的书店与他有业务,跑不了他的,就这么办也行。”说毕,连忙让郑明收起钱。郑明收起钱欲走,春光忙问啥时候拉货郑明回道:“我送完了钱就行。”郑明当即找金瑛,把钱放在她那儿以后,二人又计议了一回,打电话让郑春光准备好车。金瑛又领郑明去了库房里一通乱翻,找出来不少的录相和影碟及一些书来,另外打了一包叫郑明与她抬到另一间,郑明忙问你想要这些东西做啥金瑛笑答:“傻瓜!如今送礼都送啥你知道不这些东西留着日后可比脑黄金有用。”郑明忙说:“你可别贪小便宜吃大亏。”金瑛嘿嘿一笑说:“你呀!永远是个八岁男孩儿。”二人正嘻笑间,郑春光和吴盛有、于晓波已雇车来到。当即办好了交割后,于晓波先领拉货的车欲离去,郑明忽地想起一件事儿来,忙从兜里拿出一只信封塞给于晓波,惹得郑春光直朝他这边看。交割完毕后,吴盛有执意要再吃一顿,郑明觉着应该给本家一些面子,忙问郑春光去哪里吃,郑春光却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还去格格,那里的‘三香降临’做得很有味儿。”说罢即拿眼睛去斜金瑛,金瑛只当未听见,拉了郑明去街上拦出租,郑春光、吴盛有跟在后面奔格格酒店来。

从生猛到山珍,郑明不伦不类地点了一桌子的菜。金瑛陪了一会儿,称自己有事出去了。不大一会儿,于晓波从郑春光嘴里得知了消息,马上赶来了。四人一通大吃,喝得有些上停的吴盛有唾沫星子翻飞地跟郑明侃开了生意经:“郑老板,你有这样的好条件为啥不开个书店自己印书自己卖,哪个好就印哪个,从哈尔滨到沈阳的图书市场我都有朋友,你如果想做,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说罢又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郑明一见那上面的大哥大号不由得一笑说:“郑老板,你可真行!”

“当然!”得意得有些忘形了的吴盛有说:“你们东北人说不打不相识,这话确实有道理,敢做敢为你们东北人行,可是生意上就不如我们,我们在这方面可比你们的胆子大得多。原来我只卖体育用品,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可是自从搞上了图书,那可大不一样啦!这我还要谢谢你,我在大庆推销你的大楷本,有些个校长、总务主任不但吃回扣,还点名要一些书,我这么三转两转就转到这个行当里来了。郑老板,你要是想快发起来,这可是最近的一条路,我的祖宗也许都想不到,连一个字都不会写的农民子孙还能搞图书批发来,干一个。”言毕顾自一口喝了个底朝上。郑明也不含糊,心说:见人说人话,见鬼唠鬼嗑。也跟着干了,一边的于晓波站起来给郑明倒上啤酒,举杯对郑明说:“郑大哥,咱俩干一个,哪天我单独请你,郑大哥能不能给面子”郑明有心回避,可又一想,我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不成忙起身与于晓波碰杯,又一口干了个底朝上。旁边儿坐着的郑春光不知就里,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正沉思间,金瑛推门走了进来,对郑明说:“郑明,天都这么晚了,你的那些钱还没处理,是存银行还是送厂子,该怎么办你拿个主意”郑明拉过金瑛来坐在自己身边说:“来,先别管那些,先陪郑老板、吴老板和于晓波喝一杯,吴老板今儿个跟我说了些做生意的秘笈,我是大长学问。”金瑛见郑明似喝高了说胡话,看模样又不像,只好坐在于晓波和郑明中间,看众人神吹胡侃。不大的功夫,一个斯文的男人端了一瓶酒走进包间来,金瑛忙给大家介绍酒店的老板,自己的妹夫。众人又受了一通敬酒,老板忙见缝插针地对郑春光说:“郑老师,您大驾光临可得给小店留下点儿墨宝哇!”郑春光有些为难,忙说:“行倒是行,可我啥也没带……”老板转回身开门,早有侍应准备好了条桌和文房四宝来,连宣纸都铺好了压在玉镇纸的下边。郑春光大发诗兴地站起来,到条桌前来一通龙飞凤舞,惹得众人都围在他的周围喊好。郑明心里说:好不好的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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