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北方人好幽默,无论是大学里的阳春白雪,还是小巷里的下里巴人,都多多少少地能整出几句或雅或俗的屁嗑儿来。有句俗嗑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嗑是俗得有些黄,可
挺实在,也挺贴切。此时,郑明就应了这句话,领着金瑛正不知疲惫地满世界乱跑――天津、上海、北京的一通乱窜。不但领着红颜知己一路里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市场调查也
搞得如火如荼。凡属沾上防伪的公司、企业以及省、国家级的协会,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金瑛自参加工作,全国各地也没少跑,可那时候是工作,很难像现在这样自自在在地旅
游观光。和冬来结婚后也因古冬来的工作太忙而没有游玩的机会,大不了去一回扎龙或明月岛之类的地方烤烤肉、喝回酒。此次陪郑明出来调查市场,金瑛如新婚的少女般激动,
还提前打电话找那些做假证件的偷偷做了二人的结婚证。虽说这一路里不是住宾馆就是吃饭店,证件根本没用上,可毕竟踏实了不少。俩人一边四处搜刮情报,一边如旅行结婚般
天天洞房花烛。郑明不但如帅小伙儿一般生龙活虎、精力充沛,还被金瑛捣饬成大公司的总经理一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慢慢的,俩人兜里的大白边儿见少,火车票、住宿单据
等票据越攒越厚。郑明的小九九全在市场调查的结果上,对每天花出去多少钱这类的事毫不关心。金瑛的心可细,不但每天把郑明打扮得周正俊雅,还算计着如何省钱,外带在丢
三落四的郑明后面做一回义务女秘书。俩人琴瑟合弦地走了近一个月,郑明记着心里的大事,在上海至沈阳的火车上把自己收集到的材料汇总了一下,得到了如下的答案:可以基
本肯定,目前国内的防伪技术当中没有郑明的防伪技术。同时,郑明的这通调查还得出了这样的答案:防伪技术本身是否独家是能否做好防伪的根本。把这些看法对金瑛讲,金瑛
那里早拿出一张纸来给郑明看。那纸上列了几项防伪技术及测检方式,原料及生产厂家等。金瑛给他说明,说:“你搞的防伪技术属于公众防伪类,用眼观及相应的光源就可以分
辨,不要看别的,先看生产厂家。以荧光防伪技术为例,全国有近十万家的还包括紫外光防伪,温变防伪、隐形防伪,可见你独家的技术非常具有吸引力。另外,我从你计算出来
的成本分析上看,价格属于低价位,那么你现在已经与你未来的同行竞争就会有相当强的生命力,只要你保护好你的技术,那在短时间里会迅速形成一个市场,到时候你这大奔儿
头就会发大财了。”郑明心生奇怪,连忙问金瑛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怎么比我知道的还具体”金瑛嘿嘿一笑说:“你呀,找人家调查市场,别老显派自己,先要让人家
说,你可好,竟爱抢话,什么有没有gbs、有什么光变色,你那里瞎侃的时候,我也没闲着。那天在翠微路等车,你说累了,我让你去那个印刷技术研究所,你偏不去,我自己找上
去,不但得到这张全国防伪技术一览表,还基本上证明了你的技术是全国独家,人家说你再找一找中国防伪行业协会,找专利局做一下查新报告,那样还会有具体的理论根据,到
时候你可得好好谢谢我。”金瑛这一席话,把郑明说得心悦诚服、信心大增,说:“看来你早已经下了结论,为啥不早一点儿告诉我我还核计应该先回家,问厂长讨一些主意,想
不到你早想好了,那咱还去上海干啥”金瑛点了一下他的头说:“你是真笨还是装笨中国最大的两个城市就是北京和上海,咱三十六拜都拜完了,还能差这一哆嗦记住了,做啥
事务必要稳、准、狠,所以你一定要先稳,才能想下一步。这回该你下决心了,去沈阳还是回家由你说。”郑明说:“原来你早胸有成竹了,那我还说啥”郑明本想先从上海回家
找厂长讨主意,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没有主意,怪不得金瑛先把车票买到沈阳,原来她早算计好了,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失落,心说:这就算干起来啦
俩人到沈阳找到苏老爷子当年的大学同学,现已是某自动化设备研究所所长。见二人带来多年失去音信的老同学的消息,自有一番感慨,遂多方提供方便,又议定了加工价格
。郑明还有一些附助设备要买,抽空又四处踅摸地找到了一些生产厂商,不日下了定钱,俩人一身轻松。金瑛的玩心又起,又走马观花地一通闲逛。郑明拿了老苏头的同学给老苏
头写的信,急着想要回家,金瑛却不答应,算计了一下兜里的钱,非要到千山、大连一游。还美其名曰:“浪漫!郑明问浪漫是何意金瑛答不出,反过来问他,答曰:浪漫即是慢
慢浪!惹得金瑛顾不得脸面来咬他。不过吃人家的嘴短,也只好舍了时间陪她,反正这段时间也做不了啥。不过到了大连,郑明方知此行不虚,在美丽的海滨大连一通畅想。看看还
差十来天就要到春节,这才恋恋不舍地离了大连坐上返家的火车。
郑明到得家来,先找厂长汇报了一通工作,把自己一路里的见闻学给厂长听,又把自己写的关于利用gbs防伪技术制作防伪型商标的可行性分析整理出来,又打了字,放到厂长
的办公桌上。厂长很满意,让郑明拿出一套具体方案,春节过后即可具体运作。郑明这才告诉厂长自己已经开始订购设备,且已花出去二十几万。厂长诧异之余,不由得警告郑明
办事毛糙,时不时无意间把自己推上绝路,这类事情要三思而后行。郑明对厂长的尊重胜过恩师与长辈,想跟厂长解释金瑛早已参与其间并已成了自己的后台老板,话到嘴边记起
了金瑛叮嘱的不可泄漏自己参与投资一事,终归没有说什么。酒也未与厂长喝,又去向晖街看了一回老苏头。老爷子看了当年同窗的字儿,不禁泪流满面,惹得郑明也陪着感动了
一回。临了,老头告诉郑明说:“老大那边好像有麻烦,你该去看一看。”郑明以为是老大儿子的事,告诉老爷子金瑛那里正在办,那事不是着急就能办得了的。老爷子说:“郑
明你还是去看看,好像不光是那件事,他的鸡场也出毛病了。”郑明听后心里发急,忙约老爷子一同去,老爷子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不愿去。郑明见老头眼边的泪还未干,知他
心里不好受,也就不再深让。别了老苏头奔宋老大家的鸡场来。还未进得内室,即听得屋里有高高低低的争吵声,郑明连忙推门进屋。屋里除了老大之外的几个都是陌生的面孔,
烟气罡罡的好像气氛不太和谐。见郑明进屋,众人都扭过脸来瞅他。老大见郑明到来,忙对其中的一人说:“咱们明天再谈行不行今天我有朋友来。”那人说:“老大,咱们说好
的是十二月末,现在都快一月末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推辞。”郑明听得诧异,忙问老大说:“大哥,这几位是谁是啥意思”老大刚要说什么,那人抢先说:“你大哥把房子押给
了我们,押了三万,他说年底还钱,没钱拿鸡场顶账。”郑明听了此话,登时火冒三丈地说:“你三万块钱就想买鸡场,还要不要脸了别说这鸡场的房子,设备也不止三万,你老
兄是不是吃错了药了”那人听郑明的话,却不生气,只说:“我已经给老大面子了,他要不今天拿出三万九来,要不房子归我,你鸡场的设备我还不要。”郑明惊异,心知老大大
概是借了高利贷,忙问:“现在贷款的利息哪有这么高的你是哪家的银行”那人嘻嘻一笑说:“兄弟你是干什么的我们与老大要账,不相干就别瞎打听。”郑明心急,忙说:“
你他妈的说谁瞎打听这鸡场有我的股份,你拿三万九的欠据来,我马上还你钱。”那人原本对郑明愣头愣脸的介入显得有些不耐烦,但一听说郑明要还钱,极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说:“那好,我不问别的,只要还钱就行。”说罢拿出借据来给郑明看,并说:“这个月的利息还没算,你只要给拿四万咱就两清。”郑明一见借据,气得七窍生烟,那借据上是
按月计算,三万元到上月末即是三万九,按他的计算法收四万还便宜了宋老大。可偷眼一见那几人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儿,心生一计,连忙说:“我马上打电话给你取钱。”说
毕掏出电话来打。那几人见郑明随手掏出电话来打,眼色马上由轻视变成敬仰,讪讪的把话往回拉。郑明一脸的不屑,先给郑春光挂了个电话。刚好郑春光在牧心斋里做账,见郑
明打电话要钱,忙说可以,自己正要把他和吴老板的欠账结清,前些日子找他找不见,知道他出门未归。郑明心说:你郑春光怎么也罗嗦起来连忙告诉他自己在向晖街,请他把钱
送到四耗子家的食杂店。打过电话即对众人说:“各位,咱们去食杂店等钱吧。”几人无语,相跟着到食杂店来。郑明同四嫂打过招呼,即拿了两瓶啤酒与老大对饮。那几人见郑
明不让他们,也不计较,老大却每人发了一支烟来作台阶。功夫不大,郑春光打车来到食杂店,手里拎了一个鼓鼓的纸文件袋儿。郑明与郑春光招呼过后即从文件袋儿里数出四万
来,先让那些人把房照拿回来,又撕了欠据,这才返身与郑春光说话。那几人原来想算计老大的鸡场,其中的一人即是老大前妻相好之一,是个惯吃这碗饭的主儿。原来听老大的
老婆断断续续地说过宋老大的一些实力,故此编了个套儿来套老大。老大那时正值四周楚歌,不知不觉中就着了套儿,不曾想被郑明给冲了。这几人又见郑明虽说打扮不那么入流
,却是个拿手机的主儿,知道也不太好惹,所以都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那时节一部手机即要万余元,一般人是拿不起的。那人本想趁老大拿不出钱来占了他的鸡场,想不到郑明
无意间就给老大解了套儿,话即说出,又不好再收回,只好拿了钱走人。郑春光年终早结算完毕,早就想给郑明算账,前段时间知道郑明出门,也就先忙自己的。今日见郑明打电
话找他,寻思是个机会,还想找他谈盗版书的事。郑明也不想因志趣不同驳了朋友的面子,三人索性在四嫂家的食杂店里支了张桌子,随便在四嫂的货架上拿了些下酒菜儿即开喝
。好在将近阴历年关,食杂店里的麻将局子早散了伙,冷清清的没人。郑明和郑春光谁也没说服谁,约定节后再见,郑春光满口答应如果郑明的项目成功,自己愿意好好地请郑明
吃顿饭。宋老大见自己春上借郑明的钱还未还,这次又让郑明拿了四万,心里有些欠疚,老想着提上一提。郑明知道老大的意思,忙封门说:“大哥,这钱是借你的,你又不是不
还,别往心里去,从前我少花你的钱啦”郑春光见郑明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说:“郑明,啥事儿你这么高兴”郑明嘿嘿一笑说:“没啥,不过又证明了一道题,春
光,你就准备好好请客吧!”
郑明消消停儿停儿地过了个年,除去必要的去老丈人家拜年,去姐姐们家看姐姐,偷空又与金瑛幽会了几次,大多数的时候是在向晖街的老苏头和宋老大那里闲侃。又应郑春光之
约,全家去郑春光家里吃了一回家宴。自以为得了阿拉丁神灯的郑明根本对郑春光的暗示不理采,如英姿博发的周公谨一般准备着来一场赤壁大战,也好扬名天下、名利双收。他
哪知他的万事俱备,只差东风这一回,仅东风就借了六年,直累得他晕头转向、须发斑白的也未借着。这期间金瑛又找易货贸易的借口与郑明去了一次哈尔滨,找她表哥。表哥那
里自是鼎力支持不说,又帮助金瑛在北京、沈阳等大城市里找了一些自己熟悉的朋友介绍给他们,又谈了一些生意上的须知。俩人在哈尔滨盘恒了二三日,正准备回家,忽听腰间
传呼响。老大打传呼告诉他说:“老苏头昨晚死了。”郑明大吃一惊,由惊变怒、由怒变哀地呆站在金瑛的身旁,眼泪早已如断了线的珠子噼呖啪啦地往下掉。金瑛在一旁被唬得
不知如何是好,待郑明挂断了电话,哭着说与她听后,才明白过来,赶忙坐了最早的快车回奔家里来。
苏老爷子老早就有些魂不守舍的。秋天时去所里开工资,他又见着了那位环眼塌鼻的儿子,不过他那儿子并未如平常找他的麻烦。开罢了工资,破天荒自己打了一回出租车,
试图躲开儿子的眼光,可是直到四耗子家的食杂店,他老是觉得背后有一双环眼在看他。如芒刺背的苏老爷子不敢回家,在四耗子食杂店的门口逗盲流子玩儿,也用眼珠子的余光
盯着向晖街那边看。果然,在老苏头的眼光里出现了一辆出租车,犹犹豫豫地停在不远处的道上。也是该着苏老爷子命好,安大胖子打后街上打麻将回来,看来是赢多输少,兴高
彩烈地与正自逗狗的老苏头打招呼,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了一回。老苏头此时自是愿意与他闲扯,二人没等扯完,老苏头偷眼看向晖街的道上已空无一人,才稍稍有些安心。告
别了安大胖子,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家。自此以后,老苏头才安静下来的心思又给搅乱了,魂不守舍地想搬家甚至想着回沈阳的老家,可沈阳除了侄男外女们早没了同辈儿的亲戚
,仅一项住的问题就无法解决,再加上自己那点退休金已让悍妻分去二分之一。好在这北方小城的生活水平低,他还能维持,又有郑明隔三差五的救济,自己再省一些花,也就还
能凑和。最要紧的,他是惦记着郑明搞的这项综合性极强的技术,怕日后会给郑明添麻烦。有心想搬家,可又舍不得向晖街的邻居们。这么一来二去的又拖过了年,哪知道名誉儿
子早摸着了他的门路,好几次都是被郑明和宋老大给冲散了。这天过了二月二,这小子猪头吃得多了一些,假酒喝得高了一些,瞅瞅瘫在床上的老妈,越想越气。北方人称白酒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