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早，张伟、彭剑驱车向小山镇驶去。

自奠基以来，能抽身前往，屈指可数，虽有张军坐阵，石碧协助，彰州领导支持、配合，几亿元投资，时时牵挂心头。

两人清醒地意识到，对搞农工商贸科技开发于一体尝试，班子内外认识并不一致，从开始论证、立项，就有人冠以形象工程、政绩工程，乃至大跃进式余毒，汇江版天方夜谭……公开反对的，内心怀疑的，摇头的，莫棱两可的，说啥的都有，想啥的更多。

他们理解，作为一项全新的、科技含量高、工艺性能强，刚从百废待兴好容易到百废待改、待进，处处用钱之际，劳而无功事小，怕的是劳民伤财，打水漂。好在省农科院从资金到技术全力合作，白云、李辉牵线搭桥，异国公司先投入设备、签约重量级产品，突不破环节，随时支援，都给了莫大信心和勇气。

经过激烈内心搏击，终认定，不走，永远没有路，走，定会闯出一条路。不迈出向高科技领域进军这步棋，突破重围，农村出路在何方？农民致富靠什么？不转换粮食商品结构，增加农民收入，何以刺激和鼓励种粮积极性？手中没钱，乡镇工业发展从何谈起？借助科技兴农东风，铁下心，闯出三农致富新路子。

车还未到小山镇，已见伴随大半生、乃至终生幽蓝的太行山，巍巍耸立、挺拔，虽早入冬，仍残留着片片红叶，蓝天白云，丽日晴空，十分壮观。

头顶，鸿雁列阵，向南飞去，似出征将士奋翅高翔，不是公务缠身，多想投入她的怀抱，永远，永远……

正跑马般想着，熟悉的镇前山上山下，面目全非，一排排、一层层随着山势，全被有序栅栏覆盖，大概是养猪场和牛栏。山下，厂房林立，正象王坚汇报，提前完成土建，给生产线安装和试车运作创造条件。离庞大厂区不远处，几栋楼房也将封顶。

张伟兴奋地：“好个张军，天时、地利、人和全让他占尽，似眨眼间平地冒出座新城！”

“是啊！”彭剑感慨道：“无疑又是汇江第二个开发区、科技园，正如白云、李辉所讲，为农村、农业、农民闯出条新路子，致富有望。”

车到正在施工楼前，人来人往，蚂蚁搬家式忙碌着，足有几平方公里场地，到那里去找张军、石碧，听听情况，解困释疑拍板，尽“后勤”之责。

此时，头戴柳条帽，身穿脏兮兮工装的人，从楼顶随吊车下来，老远嘶哑着嗓子喊：“二位这么早就赶了来？”

张伟大声说：“能给找下张军指挥长吗？”

来人边跑边笑：“书记是官僚，还真的老眼昏花？”

两人一怔，正是张军，干瘦脸上，几被尘垢覆盖，张伟既激动又心痛，上去砸他一拳：“好你个张军，还真差点认不出来。”

彭剑不忍：“小弟，你也五十出头了，切不可硬拼，照照镜子，都成啥样子，连个老农都不如。”

张军满不在乎：“我本是土生土长庄稼汉，乡亲们干劲，和他们在一起，还真以为是当年小伙子呢，放心，身子硬朗着呢，下夜班后，给办公室打声招呼，选个山凹处，大地当床，太阳似被，美美睡上一觉，连梦都没有，要比城里早晨去公园打太极拳强得多。”

彭剑生气地：“饥黄面瘦的，还唱高调？”

张军无奈：“创业难哪，白云、李辉几个年轻人提出，明年开春，陆续试车，逐项投产，土建工程决不能拖后腿，为此，昼夜两班，把工期往前赶。”

一提白云、李辉，两人心头一热，齐问：“他们在哪儿？”

“正在组织安装生产线。”

“走，看看他们。”张伟迫不急待地说。

躲闪着熙熙攘攘人流，进入八卦图式厂区，边走，张军不断指点，这是什么生产线，那是冷冻库、恒温室、储存站、化验房，五花八门，看的眼花缭乱，早迷了方向，没张军带路，真难找到进出口，足足走了一个多钟头，才在个车间见到白云、李辉。

岂知，两人带领归国一帮年轻人，对事业保持着炽热追求，废寝忘食，不停地跋涉在科学殿堂，用所学知识，不断创新，感染了周围的人，熏陶出一批勇于奉献、蓬勃向上群体，开拓进取，致使新的工艺安装既有序又节节提前。也是一身皱巴巴工装，脸上油渍斑斑，齐喊：“张伯伯、彭伯伯！”朝跟前跑来。

张伟、彭剑一人拉着他俩一双粗糙的手，张伟心疼地：“小侄女，你们辛苦了！”

李辉象李承斌性格，期期艾艾，话语不多。白云到是开朗：“有张军叔、石碧伯伯这么好榜样，我们年纪轻轻，算得了啥！”

彭剑问起进展情况，白云说：“炸薯条、方便面生产线只待调试，肉联屠宰加工生产线设备安装，亦将完成。上述相关配套工程诸如储存、保鲜、恒温等一系列工艺安装，基本就绪。唯玉米生物工程处理，科技含量高，技术性能强，工艺与化验设备已运来，亚男姨从几个院校招聘的一批专业对口毕业生，毕竟是书本上知识，想边安装，边培训。”白云喘了口气：“至于营销，石碧伯伯不顾年老体弱，带人到省内及周边省市考察市场、踩点，现在又不知跑到那儿，和张军叔及相关人员反复论证，每项产品，质量上高起点，打造自己知识产权，叫响品牌，扩大知名度和市场占有率，确保签约出口信誉同时，在国内，销售网络覆盖面尽量扩大，布局直至县一级，在进军城市同时，切不可忽视农村潜在大市场，这不单回报率问题，更主要能逐步规范农村人口饮食结构和营养合理搭配……”

张伟、彭剑听着白云娓娓之谈，十分动容，为能有这样爱国敬民晚辈自豪。

彭剑问：“二位怕两年多没顾见父母了吧？”

李辉说：“父亲前段进山，专程看了我们。”

张伟不放心：“单人独马的，又进山干啥去？”

李辉怯讷道：“带了两名研究生，想对太行山一带肿瘤高发区作些调研、探讨，看能否在攻克这一人类最大杀手之一作些前期工作。痛惜地说，不论年龄优势还是我国医学科技水平，怕他这代人很难实现。用他的话，当个铺路者，或曰垫脚石，为后人闯关，尽些力所能及之责。”

“这承斌老兄，给他约法三章，老老实实呆在城里，养养身子，搞些科研，竟背着我当逃兵。”张伟又气又爱，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他的执着，仍是想找回失去的年华，弥补虚度损失。向白云：“对机会回去看看老人，近在咫尺，担子再重，总可抽出三天两日。”

白云不好意思笑笑：“回去转告双方父母，注意身体，待投产后正常，一定陪着好好乐上几天。眼下，离开还真不放心，即使回去，他们也难抽身。”

张伟、彭剑听到这里，心里是欣慰，还是酸楚？也许两者都有。搞经济，尤其搞科技，来不得半点闪失，它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与血汗！

张军、白云、李辉引着参观了几条生产线，解决拍板提出的问题，顾不上休息，急急驱车回返。

从张军身体，彭剑想到肖冰、岳萍，她们的年龄足足大出张军七、八岁，又是女同志，十年劫难，对身心摧残，早不是当年驰骋疆场时，又都担负着独挡一面与身心不适宜重荷，张军尚且如此，她俩拼命三郎性儿，能承受得住？

彭剑说：“张伟，对同志是否太残忍和苛刻了？”

张伟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彭剑把他的忧虑谈出，张伟一声长叹：“时不待我啊，总有种忧患意识驱使，不争分夺秒行吗？不回市，去东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