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公安系统借用市礼堂，进行年终总结表彰大会，宋杰主持，连捷总结，当大会颁奖结束，田光看看已近夜十一时，突然宣布：为使群众过个安定、祥和春节，今晚有劳诸位，对宾馆、酒店及公共娱乐场所，作一次全市排查，并将预先按排好的领导及所辖范围，由治安科长当场分工，在宣布不准鸣笛、不准干扰群众等禁令后，立即分队行动。

治安科长宣布由未法、辛勤带十名警员去金龙大酒店时，已看见两名骨干到位。

警车、三轮摩托满载干警，一时奔向全城四面八方。

未法、辛勤与十名干警乘车而去，路经公安局门口，未法突然让停车：“稍等片刻，我回局取件东西。”

辛勤见说，忙叫停，岂知开车的就是受命骨干之一，不但没停，驶得飞快。未法大发雷霆：“不是让停车，没听见？”

开车干警说：“兵贵神速，黑更半夜的，未主任拿啥，一个酒店，大不了一、二十分钟，明早还执勤呢？眨眼我送你回局行吧？”

未法还要发作，车已悄没声息停到酒店门口。

这里是汇江夜生活主要聚集地之一，五颜六色霓红灯仍闪烁明灭，流光溢彩，大厅里通亮。伴着缠绵音乐，传出小姐嗲声嗲气肉麻轻浮歌声，不少食客或吆五喝六，灌得眼斜嘴歪，不肯罢手；或口流涎水，伸脖子探脑观看身着三点式、近乎全裸伴舞女郎。见警察涌入，吃惊之余，一下炸了锅，四散奔逃。

辛勤忙摆手制止：“喝你们的酒，例行公事，与众位无关。”

未法想让众干警停在大厅，作下布置和分工，刚大声喊了句，在一名骨干带头下，似没听见，分头冲去，到a1楼层，从服务台小姐手里夺过钥匙，佯装胡找乱闯，开了两个房间见没人，迅速打开a1房门。

众人一下傻了眼，金壁辉煌，气派柔和灯光下,一男两女赤条条一丝儿不挂,在紫红色地毯上不堪入目翻滚嬉闹、尖叫，让人作呕。见警察冲入,拖起衣服,赤身裸体齐朝天鹅绒幔后狂奔。

干警一声断喝:“穿上衣服出来!”

当两个女的披头散发走出,男的却不肯露面,“同志,请请你们领导过来一趟.”

“有啥资格见领导,乖乖跟我们走.”

两个女的被押下楼,未法辛勤心觉有异,急奔过来,未法问:“咋回事”

听干警说后,刚要张口,就见那人已穿戴整齐,悠闲走出。

未法辛勤大吃一惊:“史部长!”

史茂显得十分狼狈,内疚地:“多喝了几杯,结果,结果被她们……等酒醒后才、才发现……未主任辛科长,恕我酒醉被绑架到此,以至……望二位高抬贵手,并转告众位,决不亏待兄弟们.”

未法为难地:“辛科长,史部长既醉后失身,可否放他一马”

辛勤不动声色,一副公事公办:“史部长,如象你所说,只要女方承认酒后被骗,另当别论,还是到局里走一趟,孰是孰非,会有个交待。”

未法忙打圆场:“辛科长,史部长身份,这影响……何况,又是郭金龙总经理旗下单位,作为市人民代表,传扬出去……”

辛勤见拿郭金龙大帽子压人,终火了:“未主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想,你也是老公安,这点道理就不用我讲。”说着,一摆手:“带走!”

两名骨干已心中有数,冲上去将史茂拉着塞进警车。

一夜清查,共抓捕十六名卖淫女和十五个嫖客。令人痛惜,有三名国家工作人员,除史茂外,竟有一名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

卫华判断无误,未法嘴脸终袒露出来，公安局内鬼查清,排除了对辛勤怀疑。除将史茂移交纪检部门外，鉴于未法仍无确凿证据在握,既心中有数,决定待时机成熟,再作处理。

金龙大酒店惊变,吓得经理忙向郭金龙求救,几处电话没人接,要他的手机未开。直到第二天上班前,孙子般猴愀在办公室门口,等来的却是卫华。

他清楚这次难逃噩运,史茂当场被逮,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按说每次扫黄,郭金龙都会预先打招呼,从没马失前蹄。自己本没责任,可他与郭金龙,犹似老鼠和猫,能分辩,敢分辩鼻涕往嘴里流,不想咽也得咽。

卫华佯装吃惊之余,虽听到郭金龙汽车声,有意装出惊惶失措口气急要过去,刚停机,就见睡眼惺忪姗姗而至。

郭金龙听到酒店惊变,犹似寒天饮冰水，满脸立时阴风怒吼，一缕寒光从三角眼射出,只逼得经理无地自容,站不能,坐不敢,浑身筛糠,靠墙趔趄着,大气不敢出,一双小眼挤挤绰绰,显得滑稽可笑,几乎到双膝下跪求饶地步.

郭金龙阴冷地抬起只脚，眼看就朝他踢去，终无奈放下，似泼妇骂街，灌夫骂座：“好兵护将，好狗护主，你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看家护院。”气急败坏地，“他妈光吃不拉的货，白喂了。不说清楚，定让吐出来。”几步跨到电话旁，怒冲冲要起电话：“未大主任，我这里小姐可不是给你白玩的，花花绿绿票子，烧了还冒股烟，你他妈还有无起码良心？”

郭金龙一阵机关枪扫射发作罢，不知对方说了些啥，一屁股跌进沙发里。

卫华忙冲了杯水放到茶几上：“郭总，消消气，事已至此，先把你摆脱为上策。”

郭金龙气鼓鼓地：“有些人正想抓我的小辫子，谈何容易！”

卫华装出欲言又止：“我有个不成熟想法，不知可行否？”

郭金龙已气昏了头，脑子一片空白：“讲。”

卫华说：“我替你拟份管束不严之责，酒店因没完成全年营业任务，怕扣发奖金，才背着你胡来……”瞟了眼霜打般酒店经理，“并写明，扣发半年工资，取消全年奖金，免去该经理之职。”

经理一听，差点气破肚皮，狠狠瞪了她眼，本要发作，一想，郭金龙是只大色狼，与此女决非等闲关系，小小秘书，花瓶一个，敢大胆提出扣发工资、取消奖金，免掉他一职，凭这点即为佐证。不由寒气蚀骨，心灰意冷：娘的，鞍前马后效劳，出力再大，一句枕头风，会让你失去一切，荡然无存。硬是哭丧般阴着个脸，恨不得将卫华一口吞下。嗫嚅了阵，终没敢出唇。瞪着双充血的眼，强咽下这口恶气，竖起两只尖尖小耳朵，等候郭金龙发落。

郭金龙想，免了他的职，真要反水，岂不祸起萧墙，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条狗。一旦后院火烧烟滚，一发不可收拾。不到卸磨杀驴时，决不走这步臭棋。何况，只有吸尘纳垢，才能唆使他卖命挣钱。想想刚才气急填胸，差点动武，他何等乖戾，为安抚这个马前卒，显出无限信任，斩钉截铁：“不，和我一块披血布衫打天下哥们，能有今天，功不可没，岂能……”

经理眨巴了下充血小眼，怕没听清，怔怔地一动不敢动。

卫华平静地一笑：“郭总听我把话说完，予取予弃，由你拍板，工资、奖金，钱在你手里，掩人耳目而已。至于工作，我想来个掉包计，歌厅不是安然无恙？给他偷梁换柱，明为免职，实则对调。既摆脱干净，又堵住公安之口，还不伤你们兄弟情谊，哥们义气……”

郭金龙没等卫华说完，茅塞顿开。原是招妙棋，忙夸奖说：“卫秘书，不，从今天起发文，卫主任这一手，真可说峰回路转。”豪气十足地向酒店经理：“你说？”

酒店经理又眨巴了阵猴眼，这回听得一清二楚，由怒变喜，似雷鸣电闪震滞后，突如其来艳阳高照：娘的，酒店小姐早玩腻，望眼欲穿歌厅美人儿，一个个能歌善舞，唱得让人消魂，跳起来更使人飘飘欲仙。不是自己地盘，去那儿逮野食，郭金龙闻到风，吃不了兜着走。早眼红那份美差，没有机缘，做梦都不曾想，既鲜又嫩的货，身份就代表一切，敢不投怀送抱？不想因祸得福，有此艳遇。还真得感谢这位秘书，忙满脸堆笑：“难得卫主任良苦用心，这一招，于情于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公安还有啥辙？更显得郭总大义灭亲，秉公办事，执法如山。”

郭金龙为难地：“只是史茂……”

卫华从田光口中得悉，两人交往最长，怕是网络的线人中重量级货，铁中之铁哥们，狼狈为奸有年，一旦抖落出来，其罪恶黑幕不知多深。这革命队伍中败类，衣冠禽兽，早该除掉。有可能顺藤摸瓜，揪出郭金龙团伙。委婉地：“从内心佩服郭总云天高义，不是不讲情，现在是各扫门前雪，别管那么多，嫖娼大不了给个记过什么的处分……”

郭金龙心中的结，有谁能知？似有难言之苦，一声长叹：“唉，一言难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