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别人都不好意思听。她还死要面子,第二天面色青肿的上班说自己是磕的,有磕成那样的吗?
她孩子那会儿也五六岁了,有人没事逗她,你爸你妈怎么回事啊?小姑娘泪汪汪的,跟只小猫一样,看着就可怜。
过了几年溧城搞建设,到处都在挖沟啊,施工啊,她老公,就是你那个室友的爸,半夜喝多了回家,掉河沟里淹死了,捞上来人都肿了。李云一个人带个孩子,这么多年都没再嫁,也挺不容易的。”
我怔在那儿,筷子掉地上了都没发觉。
小姨继续发布结论:“所以咯,找人一定得门当户对,有共同语言的,为利益跟了这个,以为能凑合,结果呢?”
我的意识却渐渐远了,谢端单薄的背影,笑起来时明净又脆弱的眼神,她对我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我突然心酸的不行。
青春断代史(十七)
期末考临近,这个学期我们有五门必修课,课本加起来上千页。
上帝还赐给我一个好礼物,通过率最低的一门《国际公法》,日期定在我生日后一天。我在自习教室里背“国际习惯的形成”时,不用提有多么咬牙切齿。
于是到了生日那天晚上,我只和沈思博在甜点屋一人要了一个小蛋糕,吃完他就陪我回寝室。
元旦以后我一直没见过他,想找他的时候就想一想我妈的话,她是过来人,这个意见我不能不考虑。
一路上,我对那些阴影浓烈处的男女暗地里心生羡慕,而我和他这样的,身处清风明月的澄澈里头,简直没有余地可供人联想。
经过小广场时,有神秘组织在放投射电影,《情归巴黎》,给饮食男女的一剂爱情强心针。
我前一天没有睡好,眼睛肿了,戴不了隐形,只能把被苏玛称为“二饼”的眼镜揣在包里随身携带,此刻摸出来带上,看角儿们在幕布上模糊不清地搞暧昧。
一直都过去了,我还扭脖子往回望,沈思博问:“有这么好看嘛?”
没有。
只不过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以前总觉得这一天要有烟火升空,璀璨流丽,有喜欢的人执手相看。总觉得十八岁已经足够老,老到这一天必然什么都已解决,烦恼已尘归尘土归土,爱情也必然已走到坦途。
但现实是,我七点半就得回去洗洗睡,明天还得考试。
另外,我跟他之间十几年时光都流尽了,关系也没有前进一步的迹象。我仍然有时觉得他喜欢我,有时觉得,他对谁都是一样。
你说吧,我要不要找个途径,来掩饰一下我心头的纠结?
还有,我到底要不要,心一横牙一咬——沈思博,你给我说明白。我不要十多年了,还是一个战战兢兢的考生,随时等着看你给我的成绩。
可明天还要考试咧。
《国际公法》,我以后嫁不出去我就找你。
好吧我承认,事实跟这没有太大关系而是——我不敢。你要是跟一个男孩青梅竹马十几年,关系一直很稳定很适意,彼此就像对方的一部分,你也不敢这么贸然。
我回头,摘下二饼揉额角。
“怎么了,头疼?”
“有点。”我把它拿在手里。
“那回去躺一会儿。”
他说回去,我一想今天就这么过去了啊,非常郁闷:“没事,你不要管我。”
他看看我,这么对他独一份的不讲理:“好啊,你找到管你的人,我就不管了。”
我越发纠结了:“那是,追我的人又不少。”
相信我,我平时没有这么虚荣。
“有合适的没?”他想了想又问:“比如你那个师兄,就元旦晚上那个,不是长的挺帅的。”
“对呀对呀。”仗着信息不对称,我无耻地说:“他追我呀,你说我要不要接受?”
“……”
距离说完这句话的五秒钟后,我充分了解了什么叫做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们转弯就撞见当事人。
他靠在栏杆上,转头看看我们。
这个人沈思博也必然记得,毕竟他上次险些给了他一拳。
“齐,齐师兄?”
他跟以前一样,点点头,语调听不到任何私交:“你好。”
接着我看见骆婷,从几米外很慢的走过来,齐享向她伸出手,扶住她胳膊,另一只手臂放在她肩膀。
“庄凝?”骆婷原本一直看着他,转头才看见我:“在这儿干吗呢?”
“……散,散,散步。”
“哦。”她大概不了解我这个撞了鬼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再看看沈思博:“那你们继续吧,不打扰了。”
她就走过去了,从背后看,他们太靠谱了。
而齐某人从头到尾基本一句多余的话都欠奉,态度还相当泰然,追求者三个字,与他就是干橡胶和电流的关系。
但大概因为心虚的缘故,两米之外我听见骆婷的声音,因为好奇扬起一个升调,像半空里直指我羞愧的一面小旗帜:
“齐师兄,笑什么呢?”
青春断代史(十八)
我这个时刻千万不能娇羞,一娇羞就完了,一娇羞我就要崩溃了,而沈思博也很厚道,明明眼神里全是忍俊不禁,面容上却淡淡的,绷的这么明显,简直要我的小命。
“装!让你装!”我把眼镜戴上,空出手气势汹汹地去掐他。
他眼明手快地闪开来:“小姐,请讲点道理。”
“不讲,反正我们又不认识。”
他配合的纠正我:“是刚认识,你贵姓来着?”
我们有时会玩这种扮演陌生人的游戏,假装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又荒唐又无聊但乐此不疲。
我就把不愉快忘掉了:“干吗告诉你?”
我无聊透了顶,他也陪着我穷开心:“因为大家有缘。”
“谁,哪个?没看见。”感情稍稍得志就这样虚张声势的嘴脸,往来行人看了一定非常讨厌,但我身在其中,心醉神迷的时刻,招人烦也认了。
沈思博走快一步,挡在我面前:“看见了?”
他在左我就往右看,在右我就往左看。他跟着我的目光亦步亦趋,我终于憋不住,笑起来,额头撞在他肩膀上:
“干吗呢你。”
“帮你矫正视力。”他伸手,手指划过我额角,摘下我的眼镜。
我抬眼看着他清秀的五官,这个男孩子离我这么近,一低头就是一个顺势的吻,我不敢动,怕稍稍一动,气氛就要移位。
但他只是作势擦一擦就还给我:“换一副吧,眼神都那样儿了。”
我戴着这幅眼镜,从接触到的皮肤一直痒痒到心里:“说了不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