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姑娘今晨起的可真早，逛院子逛到后院，还差点一度造成恐慌？”早膳方被下人们撤下，凌莫宸汲了口茶后，性感的薄唇道着没有情绪的话语。
“今日起的早，便想四下走走，也不过刚巧在离开后院时被瞧见，倒也目睹了人多怨念大的一幕，不想还是一早扰到了堡主。”习歆瑶看似歉意的言辞，其实不然。
“是吗？只是四下走走，竟也巧得没了习姑娘前去的踪迹？”怨念？那怕是堡内上下最齐心的一点了，至于起早……
“是啊……我都没发现……看来真的是很巧呢……”巧合既不是天造的，那人造不就行了？没人说，不代表没人会去做，只是……平时又有谁会想得到呢？呵呵……
“但愿不是习姑娘突然芳心暗许，不然只怕堡里的怨念会越加沉重。莫宸相信，堡内是无人敢高攀了，习姑娘也别为难我余崖堡的人才好。”凌莫宸明眸深深，目光炯炯地落在习歆瑶身上。
“也对……就算要选，谁不知道余崖堡里，堂堂的凌堡主最出众？”唇角轻扯，习歆瑶这句话将凌莫宸推入五里云中，摸不清里头真正的意思。或许，连习歆瑶自己都不晓得，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不必了，那样的荣幸我可承受不起。”
葱葱玉指沿着杯口悠悠转着圈，水眸的视线停留在杯中，心中两簇不同的心绪也在不停地缠绕、翻腾着。不知过了多久，玉指在杯沿上的某一点顿住，螓首微抬，扫了眼门外的天色，戚然道，“现在可否先忘记一切所有，一同上柏桦林走走？”习歆瑶说完还看了眼凌莫宸，而后未等凌莫宸的回答就起身朝外走去。
凌莫宸紧拧着眉心看着习歆瑶离去的背影，心里因她话里的戚然乱了心神。当习歆瑶的身影在门后消失后，凌莫宸依然还会回过神来，直到启伯的一声唤，才一言不发起身跟了上去……
启伯朝四周扫了一眼，将屋内下人们各异的神情全数收入眼底，继而将眼神瞥向门口，平静的脸上跟心里的高深莫测有着强烈的差距。
“东西收拾好就都下去吧。”启伯开口吩咐着。
下人们不敢怠慢，不稍一会就都收拾完毕离开了屋子，独留启伯一人。对着一室静寂，启伯摇首叹息，无奈而悲然，“明明一直彼此牵系着，为何天仍执意折磨这两颗已伤痕累累的心呢……”
※※※
此时柏桦林中的瘴气虽已褪去许多，但还是不时有稀薄的瘴气在林中散漫着，让整个深密的柏桦林，更想是处在迷雾中——朦胧而不真实。
凌莫宸看着前头的纤瘦倩影，越看越是觉得那身影仿若海市蜃楼般会随时消失不见。凌莫宸看着看着，不觉恍了神，眼神甚至有些迷离了……
啪——
“吃了它，即使现在瘴气稀薄，却也安全不到哪去。”习歆瑶突然回头来到凌莫宸面前，蹙了蹙黛眉，将一颗药丸塞进凌莫宸手里，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语气中还轻轻透露出些许的担心。
凌莫宸看着躺在手心里那颗红色的药丸，嘴角擒起一抹不寒而栗的冷笑，根本没注意到那话里的关怀。拳头握紧，红色药丸被包裹其中，“瘴气的药么？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不！或许我更应该说，你在三年前就是这样准备的吧？”
听到凌莫宸冰冷的肯定话语，习歆瑶纤细的身子陡然一震，却只是止步不前。他是……什么意思？
习歆瑶的变化皆被凌莫宸看在眼里，唇边的笑意也更为无情扬起。被他说中了？还是说，她三年前的野心还未达成？要不怎么还会选择回来？倘若是，又为何会在此时让自己察觉到？该死的！到底余崖堡里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如此兴师动众？
满腹的疑惑突然在脑海中汹涌而起，令凌莫宸除了更加莫名的烦躁外，心底那经久积压下的恨意也升腾了起来。
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前，抓起习歆瑶一只玉臂，连带将习歆瑶整个身子扳过来，两人面对面后，凌莫宸就咬牙切齿地吼了起来，“习歆瑶！你到底把我凌莫宸当成什么了？纵然你无情也罢，我只警告你这一次！别以为三年前的一切还有机会再发生！否则，即使会得罪天下第一庄，亦或与整个武林为敌，我也定让你生不如死！”
习歆瑶一双水眸慢慢暗淡下去，深深望进凌莫宸那怒红的双眼，另一只柔荑自腰间摸出另一颗红色药丸，趁凌莫宸一个不备将其喂了下肚。
“你……”
“我不会让你，或是整个余崖堡遇险，别说是得罪天下第一庄，就是整个武林也不行……所以，即使生不如死，你也不用怕余崖堡会被毁。还有，这是刚被你浪费的解药，放心好了，只是帮你解毒罢了。”心中的刺痛又陡然重了几分，而每一分几乎都要吞噬掉习歆瑶努力维持的坚决！她好怕，好怕会就这样崩溃，在来不及将一切真相剖在阳光下，就先叛离了承诺！
习歆瑶再次倾尽全身力气，将眼眸深处的暗淡生生压回，纵使那压迫几乎让她窒息。闭上双眼将一切藏起，当再睁开时，坚决在眼中熠熠生辉，手腕上的痛也已被她狠狠忽略掉，即使，手腕处的力道已松了开来……
凌莫宸来不及因被截住话而恼怒，因为习歆瑶的话已经使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在意识到习歆瑶话里的意思后，心里竟突升起一阵阵不安，连紧抓着习歆瑶手腕的大掌，也慢慢地垂落了下来。在刚莫名奔离的神绪一归位，凌莫宸一双利眸直直望进习歆瑶的水眸中，却被眸中那迸发的坚决，狠狠地震住了。
之后，两人之间处处充盈着静默，而两人也很默契地没去打破它。也许，此刻选择安宁，更能让心底那份间不断理还乱的纷扰慢慢沉淀……可是纵然安宁，也只是短暂的。安宁过后，一切终还是会回归到原来的位置……
※※※
时，习歆瑶闺房内烛影晃动，桌上还备齐了文房四宝。
习歆瑶埋首着，在一张白纸上奋笔疾书。不稍一会，将写好的纸张卷起，分别装进两个小小的竹筒里。一切完毕后，自床沿的方向飞来一只白色鸟儿，停落在有些狼藉的桌面上。
“雪球，这两封信左边是给翰轩，右边是给风和离，你自己看着办。最近体内那股气息浮动得越来越明显了，别让我撑不到他们赶来。”习歆瑶刚说完，手上的捆绑工作也刚好完成。
嘤戨抬起小小的头颅，看了下习歆瑶近日来每晚都略显疲惫的脸色后，随即展开双翼离开了，在夜月里闪过一道白光，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连羽翼扑腾的声响都还未贯破静寂，就消逝而去。
习歆瑶在嘤戨离开后，撇下一桌的狼藉，走到已被幽幽月光盈满的窗边，抬首仰望。心中泛起一阵期待——自己若能像这皎月一般，静静且安详地守候住自己的那一片天地，那该有多好……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想起以往的一切，夹杂着如今的种种，一抹叫心酸的东西再次翻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