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歆瑶的心自昨日凌莫宸离去后,就一直翻搅着,直到日落西山才平定下来。
翌日鸡鸣方起,床上的身影虽还一动不动,但一双清亮的水眸已睁开,透过轻薄的床幔看着仍显昏暗的闺房,直到天已近破晓才翻身而起,拿起一旁的罗裳穿戴完毕,身形一晃便失了芳踪,房中只留下一阵女儿清香……
离早膳尚有几个时辰,习歆瑶如风拂过的身影,在整个余崖堡内悄无声息地穿梭着。那样快而轻柔,就算被人惊觉也只是清风拂面。这样的轻功,要达到怎样的修为?而没有足够武功造诣的人,又怎能够发觉?
习歆瑶在堡内“逛”了一圈后,最后选择停留在了堡中,作为护卫和守卫居所的别院附近,正好也是堡内后门的必经之地。
吱呀——
凭着惊人的内力,习歆瑶很快捕捉到一声细小的门声,而后是一阵轻缓得像小贼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子便出现在了习歆瑶视线范围之内,当男子狡黠一顿准备快速离开此处时,习歆瑶装做不经意地自某个暗处闪了出来。虽然只在短短的一瞬间,习歆瑶还是捕捉到了那人在转身看到自己时,脚下失了方寸的步子,即使那细微得几乎可以说没有……
“习……习姑娘,你怎么会在此?”话语中有着一丝让人看来怪异的讶异,只因其中还泄漏了一丝没把握住的慌乱。
习歆瑶轻摇螓首,看来应该不曾有人跟他说过——很多情况下,越装着想要掩盖什么,就越让人看来不可信,就像越描越黑一样!而男子说的话中最大的漏洞就在于——习歆瑶可不觉得,现在的余崖堡除了启伯之外,其他人还会对自己这般恭敬,即使有碍于自己此时的身份,但语气中绝对不会没有半分的敌意!而眼前这平凡到足以让人忽略遗忘的男子,让习歆瑶心底带起一道光亮,带着逗趣的话语悠然飘起,“我不能在这吗?我记得……启伯没说过余崖堡的后院是禁地啊……莫不是我记错了?”
“习姑娘,属下并非这个意思,属下只是奇怪习姑娘会一早就出现在别院里。后院之中,除了下人房外,简直可说是一片男人窝,堡内所有守卫所居住的别院,相信习姑娘再清楚不过!而且……习姑娘难道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不相信习歆瑶会势单力孤的轻易去戳破那层薄纸。此时,男子的话和神情,已经有了和众人一样的味道——对习歆瑶的憎恶。
习歆瑶又怎会不记得这整个后院是干嘛用的,因为她是故意来这的!不过在习歆瑶看来,自己这会不仅来对了,还来巧了!即使眼前男子说得再自然也在理,可那都只是面具罢了,她还没迷糊到感觉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因这三年间,她学到的、看到的、用到的,甚至感觉到的,都太多了……
习歆瑶突然换上一副悲戚的神情,两眼几近无神的低喃,“众矢之的……只想再看眼曾经的一切,没想到到最后只是更加破碎罢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提醒呢?”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眼前人听到。只是这些话,也不能说不是习歆瑶心底的话,至于会说出这话的另一番用意,恐怕就只有习歆瑶知道了……
“你……曾是张皓的手下吗?”习歆瑶很快便恢复到先前的精神百倍,让男子一阵惊愕——他还没理清刚刚习歆瑶那话里和神情的真实度,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而习歆瑶如此大方的就抛出这最为敏感的问题,也很满意对方被挑起的反应——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习姑娘,身为客人最好不要过问余崖堡的内务事。”男子虽被习歆瑶的问话惊愣了下,但还是很快就掩藏起来,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习歆瑶的不平凡,当下也更为小心地应对着。
“我只是在想……失了心后,堡内的风景尚无变化,而有些人不晓得是否还能保有原先的位置……即使,心已变……”聪明人都会清楚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既然问不到,习歆瑶就干脆试起了探试的伎俩,只是不太有把握呢,这么小的伎俩,自己能收到怎样的效果?就是不知能否得到现在最想要的结果……
“习姑娘,纵然是客,但知道太多本不该知道的总归不是件好事,而且堡内的一切在未经堡主允诺前,我们也不敢轻易告知,你也别再为难我们做属下的。还有,能够安然度日本就难得了,习姑娘难道非要属下无法依守堡主的命令,而为余崖堡带来一个危机,为堡主带来一个烦忧?”男子脸色只是变化在眨眼间就消失无踪,双眼中更是藏了份戒备,话语也稍稍变得强硬起来,在外人看来则是不知是规劝还是有意为难,但会这么觉得的人中——绝对不会有习歆瑶!
“呵呵,余崖堡的人还是这般忠心不二啊。你但可离开,我本就无意阻挠。”习歆瑶说话的同时,一双水眸毫无芥蒂地看着对方,像是准备目送男子离去。
当男子才走没几步,习歆瑶突然冒出一句问话将人截了下来,“天方破晓之际,也并不宜擅自在后门出入。我要没记错,应该有禁令堡内人的出入时间,而且也绝不会是走后门吧?还有,此时不正是轮班守卫交替和其余守卫即将梦醒之时么?”
男子惊悸地转首看了习歆瑶一眼,心里震声如雷。三年后的习歆瑶,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属下惭愧,昨夜太过荒诞而误了时辰,不巧到今晨才回来,让习姑娘见笑了。”之前的强硬气息不翼而飞,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是吗?那真是芙蓉纱帐魅春宵啊……如此奔波,想必也累了,我也不扫你一晚的雀跃了。不送……”习歆瑶很体谅地说道。
“属下告退!”片刻,仅剩习歆瑶一人依然文风不动地站在原地。
啾——
一声低鸣,雪白的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习歆瑶的肩头,小巧的头颅亲昵地在习歆瑶的粉颊上轻蹭撒娇着。
“雪球,大白天下幻神散就是太容易让人起疑,真可惜了,我刚差点忍不住想用了呢……”习歆瑶看似向肩上的鸟儿诉说,但水眸所注视的则是余崖堡后门的方向,一抹足以魅惑人的笑擒上红唇,极尽深意连连。
若是没记错,后门几十里外便是一片柏桦林。而那片柏桦林,不仅是从后门下山的必经之路,还拥有着迷宫般让人无法完全探视究竟的分岔暗道,尤其在每日的寅时到卯时,林内更是盈满瘴气,让人更是无法轻易靠近。而那些瘴气,至今还无人得知都是从何而来……
而此时,更是瘴气最充裕的时候——
三年后,老天已经开始眷顾她习歆瑶了。不小心挑对了时间,挑对了地点,这样的巧合让自己都不忍心拒绝了。一夜春宵么?习歆瑶勾起冷笑——那么从今日起,就开始夜夜难寐吧!
一切,又要开始回转了……而既然习歆瑶已不再是当年的习歆瑶,那三年后的结果,自然该是转而掌握到她自己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