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龙的邂逅美得让人揪心。
那是在两年前的暑假,梅大三刚结束,便踏上了前往西藏的旅程。梅酷爱旅游,她坚强而乐观,常常选择一些很艰难的线路自助游,多年的旅行经历使得她具有很多同龄人不具备的人生感悟和超然的生活态度。
年的夏天,梅骑游到了阿里地区新藏线上一个叫做“甜水海”的美丽地方,这个地方海拔接近5000米,超过了人类生存的安全极限500米,可梅并没有明显的高山反应。那一天天很蓝,蓝得连一丝云彩都不敢飘过来。远远的,连绵不断的雪峰像是谁扔在大地上的一串钻石项链。
梅的心情很好,她像个大自然的精灵,忘我地徜徉于天地之间,却碰见一个外国人缺氧倒在了她的面前,这个外国人就是凯龙。
离甜水海90公里处就有一个叫做“死人沟”的地方,光是听这个名字便叫人毛骨悚然,传说曾经有一支部队行军至此,见此处地势平坦,便在此露营,结果一夜之间三十多人全部死亡!由此可见在这里晕倒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甜水海人迹罕至,幸好这里有一个兵站,梅束手无策之下,赶忙去兵站寻找救援,在一众士兵和医务人员的抢救下,凯龙的性命得以保住,并在当天及时运送到了海拔4500米以下的县城作进一步治疗,这才使得梅放下心来。
凯龙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梅并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也没想过后面会发生什么。回成都后,梅偶尔会惦记起这个外国人的病情,直到一星期后,接到一个来自西安的电话。
凯龙是几经辗转才从甜水海兵站那里得到梅的联系方式的,两人联系上以后,便长期通过msn保持交流。梅从与他的交谈中得知,他来自苏格兰,在西安一所大学当外教,也是个自助游爱好者。凯龙不断地在网上表达对梅的感谢之情,加上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两人逐渐坠入爱河。
半年之后,凯龙便辞掉了西安的工作,到成都来和梅确认恋爱关系并开始同居,那一年,梅22岁。
凯龙后来便在川师大外语系当外教,他忧郁的外表,热情幽默的性格深受女生喜欢,经常都会收到女生的情书,可是他心里只爱着梅。这让梅一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在这种幸福中,她完成了学业,踏上了工作岗位。
和别的家庭一样,梅的父母在女儿工作以后便会关心起她的终生大事,何况女婿是个外国人,这加剧了父母的不安全感,他们常常问女儿,你们俩会在一起吗?
梅并不觉得自己年龄很大了,她豁达的性格也让她并不在意这名份上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爱着凯龙,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不去想。但出于对父母的孝顺,梅还是问过凯龙,他是否决定和自己结婚。凯龙一直给不了梅一个承诺,梅虽然会有些失落,但仍然一直站在凯龙那边,告诉父母,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们会在一起的。
直到两个月前,梅查出自己怀上了凯龙的孩子。
24岁的她终于急了,有一天,她对凯龙说:“亲爱的,我们结婚好吗?”
凯龙从没见梅主动提出过结婚的要求,他愣了一会儿,说道:“没问题,不过……我并不想在中国结婚,我无法融入这个国家,你再给我两年时间,我带你回苏格兰结婚好吗?”
梅不想告诉他怀孕的事情,因为她不想用孩子来拴住凯龙,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女性的尊严,她只是反复给凯龙强调他们的爱情已经很牢固,父母也在等着女儿的喜事,希望凯龙为她的家人着想。
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凯龙终于火了,他说:“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和你父母结婚,大家都是平等的关系,也请他们为我着想,我两年以后回苏格兰,但你一定要我现在结婚,那就分手吧。”
梅的心沉到了谷底,提出分手。
凯龙决定彻底告别这段感情,便搬离了他们的家,也辞掉了川师大的工作,一个月前加入了贝尔国际英语。
……
梅在病床上把这整个故事给孟天杰娓娓道来,她的表情温柔而迷乱,时而像在倾诉,时而又像在自言自语,讲到某些动情的时刻,她的嘴角会不经意间泛起一丝忧郁的微笑,仿佛带着她穿越时空又回到了那一幕幕的甜甜蜜蜜。
孟天杰在一旁直听得入神,一句话也插不上。
梅抱歉道:“对不起,杰伊老师,我骗了你,我到贝尔学英语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提升自己,只是想见见他,把没说完的话给他说完。我只能这样见他,因为他连电话号码也换了。”
孟天杰这才想起梅在指导课上反复地关心她何时可以上到外教的课。
梅接着说:“起初,我并没想过到贝尔来报名,玛丽咨询我的时候,我说想知道自己的英语水平如何,希望她找个外教来给我口测,我希望见到凯龙……”
孟天杰笑道:“没想到,我们这里外教是不提供口测的,结果凯龙没见着,见着杰伊先生了是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梅又艰难地笑了:“杰伊老师,能认识你也挺好的,真的!后来,我上到了凯龙的课,但是每节课都有好多人,他又很忙,我一直没能和他单独说话,于是我坚持天天晚上来,终于在今晚七点钟那节课只有我一个人订,他见到我很吃惊,也很尴尬……”
“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梅用双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重新躺下:“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给我上课,我呆呆地望着他,心里作了一个决定,我想和他和好,陪他一起在贝尔过完这一两年,然后和他一起去苏格兰结婚,如果他答应,我就告诉他怀孕的事,如果他仍然铁石心肠,我就把孩子做了,彻底忘掉他。”
“他怎么说呢?”孟天杰问。
“他说,他说……”梅的情绪突然又有些激动,“他说我们的爱情已经彻底死了,他已经忘掉了我,并且爱上了你们这里的一个员工……”
孟天杰愣住了,问题变得进一步复杂化,今天发生的一幕幕都来得太突然了,真是不断考验他的心里防线。
梅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下:“后来……后来……我就哭着跑了出来,杰伊老师,我……我……”
“好了,梅,你别说了。”孟天杰看着这个傻女孩,心疼无比,他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梅,“你现在身子很虚弱,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了,别想了,一切都会好的,都10点过了,我打车送你回去。”
孟天杰搀扶着梅上了出租车,成都的夜景还是那么华丽,这华丽在今晚滋生出一种特有的温柔,在孟天杰的心头荡漾。电影散场,成双成对的人儿涌上街头,喜笑颜开,谁又知道,那些下档的老电影,还有多少情节被人们记忆。
出租车司机很配合地打开夜间的电台,人们都喜欢电台,正是因为没有画面,那寂寞的歌声才显得如此空灵:
我知道你我都没有错
只是忘了怎么退后
信誓旦旦给的承诺
却被时间扑了空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