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_独立营1945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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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4)(1 / 1)

我细细地嚼着广西农家才吃的粗米饭,想着长沙的米粉味,和记的米粉香辣滑口。更让我甜蜜的也许并不是那和记米粉,而是我们几个热血青年揍份子常去和记米粉店的那场景,我们常在那里高谈着国事阔论着未来。我们中经常有两个女生娇羞但富有激情地和我们一起探讨救国抗敌的话题,我很喜欢她们,特别是其中的一个――舒云。后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古话使我们各奔东西,听说她那年已经北上参加一个由湖南人领导的队伍在北方抗日,而我,在西南大山中吃着萝卜粗米饭。“何以为家”的信念早就在溃败中丢失,我现在在桂北已经有了一个家。

的确,李勇奇分析得对,前方战事非常吃紧,大山里的交通本就不好,游击队不断在交通线上骚扰袭击,后勤运输陷入了困境。我们的忠诚并没有让日军忠诚地认可,因此,我们只是充当龙门的守军,当然还得在日军的带领下充当这个轻松的角色。王大麻子来我们连视察时苦着个脸,臭骂着我们懒散的军威和邋遢的军容,嚷嚷的声音震得耳聋。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为整顿军纪而来,找个出气筒发泄某种怨气似乎更合乎情理。至少,现今的他吃得并不比我们好多少――他在我们这里吃饭时仅仅盛了一碗米饭夹了一块萝卜片。我们惊讶,我的同袍惊愕,昔日横凶霸道的王大麻子竟然自觉遵守起我们不成文的规矩。

“老子的队伍可得像支队伍的样子,妈拉个巴子,老子在皇军面前可不能丢脸!”说着最后的话他已经大步走出了碉堡大门。

狗尾巴嘻嘻地笑,蚂蚱乐得手舞足蹈,我们怔怔地站着。

“嘻嘻,喝多了婆娘的洗脚水耶,只怕是荷花丫头的洗脚水也喝了,”狗尾巴贼模贼样地对蚂蚱说,“你蚂蚱整天想着喝荷花的洗脚水,不好喝吧?”

“你才想,你那天看着邱菊那馋样,想起来都想吐,口水流的满下巴都是,你还说我?”蚂蚱说得似乎有根有据。

“你才呢,那天跟在荷花屁股后那讨水喝的样子,恶心。‘荷花姐荷花姐’的叫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到现在都痒死人。”狗尾巴和蚂蚱互相揭着短。

我看着他们嬉闹。王大麻子吃得那样猴急那个饿相真令人费解,李勇奇脸上似有一丝难辨的喜色,看上去和往常的沉思没有太大的出别。

我们继续吃着那不会饿死的军粮,龙门平安无事,只是偶尔还有日军失踪,还有王大麻子的大院近来的确有些异样――这是我们最近观察的结果。

我和炮子鬼隔着一条巷子远远地看着王家大院,那里已没有往常那样的荷枪实弹的护卫,冷冷清清的也没有人出入。我们不敢走近去看个明白,那不是我们的防区。但每天我们巡逻时总会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观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多走那一段路去看并不关我们事的王家大院,我自己也不清楚,好奇?欣赏美人儿?希望满足幸灾乐祸的心理还是探究王大麻子那天吃饭的一样原因?抑或都有吧。

今天,我们又在叫作麻石街的巷子朝那边张望。

“不为,你看乞丐。”我差异地回头看炮子鬼。这哑巴似的家伙大多的时候我都会忘记他的存在,偶然说一句话总会让我吃了一惊,他指着王家大院旁边不远的几间破旧房子,昏暗的光线下灰黑色的街面和同样灰黑色的乞丐混为一体,要不是那家伙偶然动一动,你几乎分辨不出他的存在,乞丐卷缩在一个破窗户的屋檐下。冷清的街面没有一个人,附近的门店都已经打烊――其实这一块本就没有多少门店,几家卖特产的大铺子都是王大麻子家丁所开,附近的房产也是王大麻子自己的或他心腹手下的,或许它们早已歇业,最近我们没有看见它们开过。这年头还会有多少人会到龙门贩货?

天色慢慢变暗,从王家大院高大的围墙后映出了谈谈的光亮,和往常灯火辉煌相比它显得凄惨荒凉。街道旁稀稀落落几户人家也点起了幽暗的灯火。我们静静地呆立在街头,远远地等待着好奇心的满足。

王家大院的侧门无声地开了,里面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朝乞丐走去,把一个包袱类的什么东西递给了乞丐,又接过乞丐手中的包袱然后迅速地转身进了王家大院。那乞丐接过包袱摸了摸,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中。静静的街道现在变得更加寂静,远处几声狗叫也显得有气无力。

我从专注中恢复了神志,本就不饱的肚子现在更是饥肠辘辘,归我们享受的那碗粗米饭和那块萝卜早已在等待着我们,同时也在折磨着我的同袍――马蹄子们肯定幻想了无数遍把它们填进肚肠,更不要说馋鬼刘多福。

匆匆回家的路上,我回想着那个从王家大院慌慌张张出来又进去的人,身材瘦小,身姿神态显得有些婀娜,那人不会是仅仅在对一个乞丐施舍吧?我也想着我们那可怜巴巴的几口饭现在正吸引着无数贪婪的眼睛在注视和咕噜作响的口水吞咽。我们走进碉堡大厅时馋鬼转身上了三楼,细屁股,马蹄子,蚂蚱也从米饭上收回了眼神转向他方,几个在干同样勾当的同僚勇敢地坚持到最后,贪婪地看着我们吃完了最后一粒饭,然后失望地咽下最后一口口水。

李勇奇躺在角落的门板床上看着我们,他那眼神似乎要穿透我们的脑子,其他十几双眼睛也在琢磨我们到底在外边干些什么勾当。不过,这种神态不会持续好久,因为这种情况太过平常。

我猜想的没错。古庙传来咿呀咿呀的日本歌曲声让我的同袍又忘记了我们的存在。

“那扎鬼歌又在招魂了,难听死了。蚂蚱,唱支你们广西的山歌看。”

蚂蚱看着说话的马蹄子,学着湖南腔说:“你们湖南皮看歌啊,歌还看得见呐?唱扎鬼,肚子里吃了饭就咕噜咕噜在唱了,哪有力气唱喽?”

“唱山歌嘞,山歌好比春江水呃,……”李勇奇在角落里轻轻哼起了广西民歌。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神娘家,晓晓在我不在时常常哼着这首歌,悦耳清脆的歌声总是在我突然出现时嘎然而止。

那边马蹄子和馋鬼对上了,馋鬼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胡大姐,”“呃”“我的妻!”“啊?”“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喏呵?”……。我原来不喜欢这俗气的花鼓戏,现在听起来倒有点亲切。屋内各自唱着各自的歌,乱纷纷的,大多是粗野的嚎叫,难听死了。细屁股开始有些羞涩,后来也在那里哼着,“小背篓,荡悠悠,妈妈背我上了吊脚楼,……”渐渐其他的歌声停了下来,都静静地听着细屁股的歌声,正在变声期的声音仍然稚嫩悦耳。他动情地哼着,眼中含着泪花。馋嘴嘘唏着,马蹄子也安静地听着,更多的人似乎在发着呆。那边日本人在合唱一首曲子,齐声哼着听不懂的日本歌,也是那么凄凉婉转。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总是残忍凶悍,但那歌调的确显得凄凉。细屁股也停止了歌唱,一屋子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来自古庙的歌声。

夜已经很深,古庙的歌声在悠扬婉转中慢慢隐息,明天,仍然“巴嘎巴嘎”的神气虎威。只有在这寂静的夜晚远离故土的人们才会温情地思念起家乡的亲人,柔肠婉转和悲悲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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