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吊坟_公子醉花荫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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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吊坟(2 / 2)

“以前的确当过,生了小孩后,经济上周转不开,只好出去求一条生路。”

梁枫审慎而恭敬的问了一些陶慧的家人的情况,陶父除了必须回答他的话以外,不肯多说一个无关的字。梁枫思量着怎么把话题直接扯到陶慧身上,又怕触动了他们一家的痛处,正为难间,厨房里传出嘤嘤的哭声。陶父便低低了斥责道:“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哭怎的。”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哪。”屋内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不服气地顶道。陶父便噎住,找不到话来说。这时间,那个年轻的女人,陶慧的嫂子出来了,她双手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腋下夹着一团红底黑边织花背带,先向梁枫歉意的笑笑,然后叫老公公帮自己把孩子背在背上,刚喂过奶,小孩子疲倦,要睡了。她这一打岔,气氛刹时缓和了。

“这定是陶慧的侄子了。”梁枫想到。等孩子一放背上背好,他上前两步掏出两张百元钞票,在陶慧的嫂子伸手欲挡的时候,塞到了孩子与女人的背之间,说是给小孩子的见面礼。陶父急忙说不行不行的,却不好伸手往儿媳后背上去拿钱还人。还是陶慧嫂子更明白事理些,客气了几句,也就收下了,叫老公公陪着客人坐坐,她要和婆婆一起做午饭,她提醒说还有一包好烟留在书桌的抽屉里,正好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直到此时陶父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给客人敬烟,他杂乱的心思显然干扰了他的正常思维。但是梁枫推辞了,他是不抽烟的。他的推辞让陶慧的父亲说上了好大一堆客气话。

坐得没一会儿,梁枫提出到陶慧的坟上看看,当然那只是一个土堆,委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但是人就是有这么一种倔念,未能如愿便耿耿于怀。陶慧的父亲没有拂逆他的意思,只是说可以等午饭吃了再去,但梁枫一点也等不得,他知道午饭还有一会儿,他当然不好意思推却主人留饭的心意,但是他也知道新坟肯定很近,就在本村组里,节俭的农村人不可能因为风水的原因而舍近求远去寻找墓地,更何况是一个年轻殇灭的生命,她的生存既然短暂,去留的形式也应该简单,丧主也断然不会对丧事张扬。时间上来说,完全可以两全。

他坚持的时候,沉默的主人点起了简装“五牛”烟,青烟袅袅上升,仿佛也带起了男主人的思绪升高一样,这样他就能将事情看得更清楚一些。理出头绪后,陶慧的父亲把半截烟摁熄在鞋底,丢掉一个烟头用了这么大的动作,似乎说明他内心作出了怎样重大的争斗。他往厨房里嘀咕了一句,便引梁枫出了门。

雨停了,但是路仍然不好走。他们穿过一片苦竹林。已经钻出地面的苦竹笋比比皆是,有的甚至窜上了林中小路,它付出的代价是不留意的被过路人一脚踢断,它并不事先知道有这么多危险,只是由着性子一味儿的长罢了,苦竹笋的最大价值就是用作新鲜菜肴,所以即使躲在茂林深处,它们也免不了遭受挖锄铲断或镰刀割断的命,只是时间的早迟,和形式上看起来那么正规一点而已。

沿着田埂走上几分钟,便到了一座小山包前。贫瘠的赤沙土上,长着横七竖八的鸡爪竹,枯黄杂乱,这些鸡爪竹除了当作烧柴外别无他用,而乡下也流行烧煤以后,这歪七扭八的还带着刺一样硬枝的鸡爪竹便活得更加落寞了,这片荒地也如同它上面长着的鸡爪竹一样,无人过问,只在宇宙间占据着它应该有的一份位置,虽然谁都不在乎它。它的存在只是因为它存在,所以也不会向上帝要求什么。

“就是这里。”

赤黄和灰间杂的新土,隆起的土堆理所当然说明了它的人间意义。

雨虽然停了,天色仍然是灰暗的,阴阴的如同带路人的脸。陶父道了一声歉,便沿着来路回家了。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看起来那样苍老和渺小,深灰色的衬衣一边挽起了袖子一边没挽。他走了,也不错,这对梁枫来说绝对是一种最好的情形,当然对于带路人来说只是羞于被更多人看见而已。山间的阒寂是城市人难得享受的天堂,梁枫站立了一会儿,心里堵得慌,耳朵旁却总萦绕起近来很流行的一支歌,《丁香花》。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

这里掩埋着一个他熟悉的躯体,是不是同以前他见到的一样美好,一样迷人,肌肤赛雪,散发着温香,一样搅动着他的灵魂,使它一会儿狰狞,一会儿迷醉。梁枫一边想着,一边用他价值不菲的皮鞋踢起土皮。

那坟前开满鲜花

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哪漫山遍野

你还觉得孤单吗

嘤嘤的声音似有似无,如长脚花蚊一样在耳边飞舞,当你想要挥手驱赶时,可是总看不见它在哪里?梁枫摇摇头,晃晃脑,声音还在,既然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警示和缠住他,他干吗一定要拒绝呢。静默了许久,他还是想不出该说些什么话,而在这之前他一定一定想要说的,他又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起身离开。

转过小山峁,歌声还在,而且声音更大了一些。梁枫不相信是冥想导致的误听了,他终于听出是从凤尾竹和橘柚树掩围中的房舍里传出来的。凤尾竹是秀美的竹子,做渔杆最合适不过了,前些日子梁枫陪李国平局长到“逍遥鱼庄”农家乐去钓鱼,李局长还舍弃了那套专程搁在帕萨特的尾箱里带去的日本进口渔杆不用,挥舞着鱼庄主人特意预备的凤尾竹渔杆甩钓,象个年轻人那样直率的呵呵大笑。

凤尾竹的确是优美的,在优美的音乐中象身段曼妙的模特,凤尾竹林里的房子都会藏着绮丽的梦,那里也肯定有一个充满幻想的年轻人,在憧憬着一个伤心缠绵的故事。梁枫轻轻地叹着气,想,那个年轻人肯定不知道,最悲伤的故事就是故事不能讲给别人听,因为那些衣冠楚楚的主人公还要道貌岸然振振有词去讲更多的体面的主流的称扬盛世歌功颂德国计民生神五飞天的话,所以没时间,所以没心情,所以没必要。

你听啊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繁芜

从此不必再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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