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很喜欢开黑车，但也不讨厌它，这就像大多数人的工作跟所有人的生活一样，无论滋味如何必须低头前行。在我看来这活的最大乐趣是你永远猜测不出下一个上车的是个什么人，无法获悉他要说出哪一处地名。漂亮姑娘下车后香气还能在鼻子边飘荡几分钟，喝醉酒的人在后座翻江倒海，他晚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闻闻就知道了。

今天一直都在刮风，夹杂着细细的沙尘，连毛孔都被堵塞了一样，浑身上下不自在。我拉了四个活，前三个都是10多块钱的短途，下午一个中年人上车说去西山。车出了市区走了大概40分钟在岔路口我问他走哪边，是公园还是西山农场？

他说“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谢谢”

我说“不用谢。45块钱。”

他说“我没钱”

“什么？忘记带了吗？你可以到家给我”

他说“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真的没钱”

我转过头打量这个穿着还算整齐的男人，他头发是那种四六偏分，看起来不像个疯子。这时，他已经下了车，他趴在车窗脸上堆着笑“小兄弟，我真没钱，我身上有案子”

我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把火压下去，听他还在说“我真是有案子，钱都打官司了，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所以你就专坐好人的车？让我学雷锋顶着大风把你送到郊区来？无论你要跟我说你是什么杀人放火犯，坑蒙拐骗强女，你都得给我车钱’

他说“我真是一分钱都没有，不信你可以搜身啊。你开黑车的怎么也不能报警吧。这样，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他蹲在地上。

我走过去拎起他的衣服领子“我懒得动你，我不要你的钱了，上车”

他惊问“上哪里？”

我也笑笑“你从哪里上车，我就把你拉回去。好比在时间隧道走了一个来回，全当没发生过”

在我掉头的那一刻，他大喊“停。我给钱。”他弯下腰，从一只鞋里掏出100块钱递过来“找我钱。算你狠”

我揣着那张散发脚臭的纸币，顶着更加肆虐的风沙又开了40分钟往城里赶。天色开始暗了，前方的人和车罩上路灯的光晕，移动起来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大扫帚随时可能伸出来把面前的一切抡的无影无踪。几个黄绿头发的皮衣青年开着没牌子的摩托呼啸而过，他们车上放着刺耳的音乐，不知道是想放给自己还是整个城市的人听。

我到酒吧街的时候已经过了10点钟，几十个大小酒吧都已经坐了八。中国人习惯了吃饭的时候喝酒，更搞不明白西方种类繁多的洋酒，来酒吧消遣基本是冲着氛围和“内容”来的。玩酒吧也大有门道，喜欢静的就去英式酒吧，别去有摇滚乐队助兴的，喜欢搞同性恋的就没必要去小姐扎堆的酒吧，喜欢摇头的那就去大点的迪吧顺带买药来磕。

我在车里听着音乐又坐了一会，中间有两个人来敲我的车窗。一个外国人向我打听某个酒吧的位置，我听着他半生不熟的中文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一家有名的同志酒吧。我指给他方向，同时有点好笑，据说本城姑娘特别愿意跟外国人交往，无论黑白肤色，甚至连那些银子不多的非洲土著和东南亚农民也不放过，那本城小伙呢，难道也是优先免费的来搞同吗？还有两个画着浓妆短裙女郎过来问我想去开房吗？我客气的回答，不用。有一个不死心告诉我，看你小伙子这样精神价格好说。我只能说，你还是忙你的去吧，要用车来找我。两个女人发出一阵娇笑，扭动着丰满的屁股向前面去了。黑暗里，几个年青男人凑在一起吸烟，是在对这些半保护半监督吗？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我看看表差5分钟11点，我锁好车，走进了这家叫做枫叶的酒吧。墙上的红绸子抖动着，看起来就像一团团火焰，灯罩就是那种打了很多小孔的铁片。一个留着马尾辫的男人正在小舞台上吹着萨克斯，他半闭着眼似乎很享受，他胡子里有些发白或者已经过了50岁。已经有一半的座位空了下来，奶油爆米花的味道到处都是。两个穿着绿裙白上衣的女孩正在推销啤酒，一个托着几瓶啤酒来回走动，另外一个正在吧台边低头开着酒水单，她修长的腿不老实的交叉站立，刚过耳朵的乌黑短发随着头向下散落。我悄悄走过去，一只胳膊拄在吧台上说“给我来一瓶青岛啤酒”

她猛然扬起头，小巧的嘴角一皱，露出了笑容“先生，青岛没有，我只推销喜力，想喝吗？不过你开车，还是乖乖喝一杯免费的冰水吧”

“啤酒只有几度酒精，没事的”我说

“那也不成”她拖长声音说“我虽然是坐车的，可是也要考虑自己的安全呀”她端起几瓶喜力对我说“我得去给客人送酒，再有半小时就可以下班了。你呀，等着吧”

已经跟我触得很熟的调酒师小高递给我一杯水“羡慕啊，像刘姗这样又漂亮又可爱的姑娘太少了，怎么就落到你手里了呢？”

我喝了一口，是雪碧，笑笑“我又不是黄世仁，她也不是喜儿，这事得倆人自相情愿”

小高张着一张圆脸，下巴胖的有好几层，他用一条雪白的餐巾擦拭着高脚酒杯，还举起来对着灯光看，“我做这个动作是给客人看的，看啊看啊，杯子多干净，你们几十块买杯酒值了”小高诡秘的向我笑着“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做这个工作吗好玩。把几种酒，果汁，柠檬汁，冰块掺和到一起叫个好听的名字就是鸡尾酒，如果有人质疑我的配料对不对，我就告诉他这是我的风格，与众不同。心里其实在笑，傻逼，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反正喝不死人。”

我说“你真孙子”

小高说“另外就是总能看见漂亮女人，说不定就有机会和她们其中的一个睡觉。我有段时间总在惦念一个加拿大姑娘，金发碧眼的漂亮，她常很能喝。可这种事怎么跟一个外国女人说出来呢，我还真没经验了，只能倒酒的时候给倒多点，多冲她笑笑。过了两个月，我都不想这事了，这个波斯猫突然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的心怦怦的说是。那天晚上波斯猫就把我带到她的公寓去了。结果太紧张了，没发挥好，没给祖国挣脸。”

我笑着说“当时你应该把她祖宗列为八国联军，肯定热血沸腾”

小高也笑“操，那时候能想这么多吗。不过也有走眼的时候，有的姑娘第二天早上会跟你要钱买衣服，让你也搞不明白她们是专职的还是客串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