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在为你做事”飞机上,我对杜森说。雷保在我们后面的座位,帽子盖着脸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并不重要,我救了你的命,这你承认吧?不单单救了你的命,我亲眼看见孙天益把人的指甲一点点夹下来,从脸上一直到屁股文上他喜欢的图案,在人死前他通常要花几个星期的时间折磨,简直乐此不疲”杜森喝着飞机上的免费咖啡。
“真棒,这就是你的左膀右臂,是你亲手教他的吧?”我讽刺着
“不,我根本不赞成,我只是默许了他这么去做,但从来也没说过要他这么做。大多数时候,他这一套很有效,若果他能让所有人怕他,把他的地盘管理好,我不会多说些什么”杜森说。
“我只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仅此而已,你摆弄不了我。我不会为你杀人的。”我说
杜森看着我,过了会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他伸出手轻轻拍拍我的脸说“你真他妈可爱,小朋友,你卷进来了,懂吗?龙野约我到瑞江见面,他不光想杀我,他不会让我身边的人活着回去,你不用为我考虑,你要活下来,你就得杀人,哈哈”
我气愤的把他的手打开,盯着他说“为什么找我?你有的是钱,有的是人,干什么要拉着我去这个鬼地方?”
杜森说“两个原因,一个是你的身手,依我看在城里或许只有范远潮的拳手豹子跟你是不相上下,另外,你是唯一一个我确信干净的人,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不是任何帮派派来干掉我的杀手,我现在任何人都不敢信任”他后头看了看睡着的雷保,继续说“在近一个月里,我至少已经躲过了3次暗杀,包括拳场那颗子弹”
豹子,那个传说中的泰拳高手,我还真想跟他会会。难道杜森连自己的保镖雷保都不敢完全信任了吗?
“你还可以睡一会,至少还有40分钟,飞机才能落地,我已经20多年没来过了!”杜森微微的叹息,在这一刻,从他密布皱纹的脸上,我看见了清晰的衰老迹象。这个我小时候就闻名已久的帮会头目就坐在我的身边,丝毫看不出他往日的威风与霸气。
龙野究竟是什么的人呢?杜森明明颇为忌惮龙野,为什么他发出见面的讯息,杜森居然离开老巢到一个几千公里外的城市冒险相见?这中间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或许只有杜森和龙野明白。
下了飞机,我立刻感觉到了热浪来袭,连忙脱掉外套。
刚出了通道,一个脸庞黑黝黝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冲着杜森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叫着“森叔,欢迎您”
杜森哈哈大笑,一把抱住他说“岩沙,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少年,没想到我们还能重新再见面”
岩沙也冲我们微笑点头。
上了一辆越野吉普车,我跟雷保喝车载冰箱里的饮料。吉普车行驶在盘山路上,绕来绕去,公路两边有的时候连护栏都没有,往下一看,是雾气腾腾的深谷。路上的车辆行驶速度还都很快,两车几乎是擦着闪过,只有坐车的人暗暗心惊肉跳。一条浑浊的江水在群山脚下若隐若现。
有两次,车辆排起了长队,原来是前方有山石滚路,需要清理才能通过。
“喂,跟谁学的功夫?”雷保终于对我开口了
“保密,教我的人是这样告诫我的”我说
“如果我们活着回去,我还想跟你再比划比划”雷保目视前方,话语中似乎没有恶意。
我点点头,看着远处无际的山峦,内心惴惴不安。
有几次我都想问,要多久才能到瑞江,终于忍住了。为什么要着急到那里呢?又没什么好事在等着,也罢,就听天由命了!
终于路边民居多了,有些居然是竹子木头搭成的阁楼,背着竹篓穿着短裙的妇女在路边停下,几个光屁股小孩试图追赶我们的吉普车。
至少,沿途,我看见了两座佛寺,在阳光下,带尖的佛塔闪着金光,有人正在佛像前跪拜。
出乎意外,这里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小城市,气派的酒店超市遍布,岩沙笑笑“现在这里靠旅游挣钱”
杜森说“不一样了,认不出了”
岩沙的吉普车在城市里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街道停下,他指着路边的一个牌子是“边贸宾馆”的两层楼说“这里怎么样?按照您的要求找的,市边贸局的招待所,很清净”
杜森在车里看了两分钟说“可以,你去2层走廊最里面开两间房,要对着的”
岩沙先下了车,我们跟进去,我看见他跟打着哈欠的服务员用方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会,雷保掏出一张身份证递了过去。
服务员开着票,头也不抬的说“50块一间,押金50”
收了钱,她拿着一大串钥匙在前面带路,上楼梯的时候她迈动粗腿显得有些吃力。
“你住这间”杜森对雷保说。
我有点不乐意的跟着杜森进了另外的一间,房间有股潮味,床单也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洗了,表面有几处可疑的黄斑。
“这里有后门吗?”杜森对提进两瓶热水的服务员说。
“没有”服务员回答,脸上冷冰冰的。
岩沙消失不见,杜森看着窗外说“这里很好,如果有风吹草动,我虽然上了年纪,跳个2楼应该还不成问题”
我暗暗好笑,难道你跑了几千里,就是来被人追着跳楼玩的吗?
杜森夹着一支香烟,目光中满是复杂的东西“那年,我们是夏天进入瑞江的,天气比现在热的多,我和他们全都光着脊梁,一天在旅馆中冲5,6次凉水澡,没几天我就想离开这里,可是龙野拦着我,他说为了发大财,受这点罪算什么,我认为他说的对,我这一呆就是几个月”
我诧异的看着他“龙野?”
杜森点点头说“是,那时候我们有7个人,龙野是首领,我们已经走过不少地方,打出了一些名气,可终究没成气候。龙野说要做就做大的,一票就能让我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至于他有什么打算,他没说,我们不敢问,就这样跟着他来到了瑞江”
“那时候瑞江还就是个镇子,就在边境线上,这里的人靠着走私和贩毒发了财,街上还有好多广东,福建,四川人过来找机会。我记得我们一伙里就有好几个省份的,山东人田贵,湖南人吴力泽,贵州人赵健,还有杨达,还有。。。。。对了我们叫他小白脸,姓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
“因为我们身上还有案子,隔两天就派人上街上买一大包东西回来吃。最开始还有鸡鸭鱼肉吃,白酒也不缺,后来伙食就差了,馒头大病裹着黄酱大葱咸菜吃。我们白天就在旅馆里睡觉,醒了就不断的玩牌,斗嘴,吵架,打架,这样过了10来天,大家都块憋疯了,龙野说晚上大家都出去转转,别惹事,因为很快就要动手做事情。我们听了,很开心”
“可是,我怎么知道,要死这么多人,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打赵健的嘴巴,也不会偷偷的把田贵老婆的照片丢在茅坑里,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老婆确实很漂亮,而我没有老婆,可我真他妈后悔,我到底还对他们做了多少缺德事呢,记不清了”
有股凉风吹了进来,窗帘动了起来,杜森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回到了20年前,有一张张模糊的脸就在突然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