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等青儿说完,我一把夺过药盏,向帘外掷去,汤药四溅,给艳色宫缎锦帘增添了一抹污黑,玉盏落在帘外的玉石地面上摔个粉碎。
伊顿大步上前,掀帘进来,怜惜的看着我,满眼暖意,“秋水,你又在闹什么,我知道这汤药万分难喝,但是为了孩子,你要……”
我叹息道,“我知道,已经十日了,我每日五次,雷打不动,可是依旧不见有起色……”
医官长李世荣跪行至前,低头禀道,“启禀大单于,微臣听闻左贤王府中有一位神医,外号‘赛扁鹊’,十分擅长‘带下医’、‘小儿医’,不妨请来一试。”
伊顿听闻后,大喜,“来人啊,快去宣赛扁鹊前来为阏氏诊治。”
“只是……”李世荣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伊顿追问道。
李世荣说道,“回禀大单于,闻传这赛扁鹊为人性格怪僻,不会轻易帮人诊治,他有‘六不治’原则:一是依仗权势,骄横跋扈的人不治;二是贪图钱财,不顾性命的人不治;三是暴饮暴食,饮食无常的人不治;四是病深不早求医的不治;五是身体虚弱不能服药的不治;六是相信巫术不相信医道的不治。因为左贤王曾经救过他,有恩于他,所以他只听命于左贤王。”
伊顿沉思片刻,高声说道,“来人,速速传左贤王慕禛前来——”
珠帘微动,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隔着垂帘,我隐约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
慕禛冷冷的开口,神情冷淡,“大单于宣本王前来有何要事?”
伊顿声音低哑,忧心忡忡,“四弟,听闻你府中有位神医,人称‘赛扁鹊’,本单于想向你讨个人情,借用此人。”
慕禛听了,扬声轻笑,“哟,可真是不巧,赛扁鹊出游已经多日,踪迹不定,本王也不知他去往何处”。
垂帘一侧,我起身坐起,睁眼静静的看着他们,浑身僵冷如冰,眼底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慕禛,难道本宫找你借用此人也不借么?”我语出惊人。
他怔怔的转头,将目光投向垂帘这边,隔着垂幔我依旧可以感觉到他急切焦虑的深深目光,“秋水,不,宁安阏氏,你究竟怎么了?”
不等我开口回答,伊顿抢先说道,“阏氏身怀有孕,略觉身体不适,想请赛扁鹊诊治。”
“什么?”慕禛惊住了,不敢相信,疾步奔到帘前掀起,伊顿慌忙上前阻止,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他终于又见到我了,我侧过脸去,他抓住我的双手拼命摇晃,“秋水,秋水,你看着我,你当真怀上了他的孩子。”
伊顿盛怒,大喝一声,“放肆!来人,将慕禛拖出去……”
我微微的转过脸来,咬着毫无血色的双唇,语声铿锵有力,“是,我亲口告诉你,我是怀了大单于的孩子,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四目相对,悲欢离合。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注视着他了,他乌黑的眼底浸满了忧愁与哀伤……我的心很痛,痛不欲生。我多么想告诉他实情,想让他像每个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兴高采烈的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可是我不能,也许永远都不能……
慕禛蓦然垂首,身子微颤,满目绝望,“我明白了……”起身缓缓的离去。
我的身体像被抽空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在滴血……
伊顿侧坐在床头,将我揽入怀中,我靠在他的胸前,轻声低语,“伊顿,我该怎么办,我食言了,还是见了他。”
伊顿低头凝望我,目光温和专注,“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