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夜,也是我多日来第一次做梦,竟梦见顾国在情理之下,于教室里拿起一根木棒,在c教授头上狠狠地抽打了一下,c教授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因失血过多而不幸去世,顾国也被警察抓了,我正泪汪汪地哭着,突然那位舍友的手机闹钟响了,我被惊醒了。
醒后,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了顾国,他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冲哥,那是你晚上屁股没盖好的缘故!”
“这个梦是有点蹊跷,可我和顾国得罪c教授是真。”冲舟疑神疑鬼地说。
“冲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在正常不过的道理,你就别再鬼迷心窍了。”
“梦中的事情真不真,那是次要的,但我俩得罪c教授是事实,所以我以为咱俩还是乘着周末空闲的日子到他家里去一趟,给他道个歉,陪个不是。这样,一来,下周他上课的时候,我俩可以顺理成章去了;二来也把这个梦给镇压掉,不让其再萦绕在我的幻想中。”
顾国听了我的说辞,甚是恼火,便说:“冲哥呀冲哥,你也一堂堂大学生了,怎么还那么迷信不就是一个梦吗,何必当真,把自己吓成那般缩头缩脑。我就不信,今天我俩不去c教授家里向他道歉,下周他上课时,我俩照样去,他还真把咱俩给赶出来”
“这不是人家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们礼节不礼节的问题。”
“如果你想去,就自己一个人去吧!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我看不惯他那当老师傲慢十足、依老卖老的熊样儿。”顾国没耐性地说。
我没劝成顾国一道同我去c教授家向他道歉,觉着自己一人去也碍不下这个面子,便偷了个懒,把这件事给撂开了。
过了周末,不知不觉又到c教授上c语言课了,我们班的同学还一如既往地早早去教室了,顾国是铁了心不打算再上c教授的课了,所以他早上包着头,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闷头大睡。我本是晚上想好要去上课的,早上也同袁童贾峰王锐一道起床。可吃过早餐,袁童叫我上课,我却突然陷入犹豫不决中。想着,如果我去上课,万一c教授突然神经发作把我赶出来,那我将多丢人啊!如果今天再不去上他的课,以后我将永远不能再去上了,那意味着我将又挂定了一门课。
我正于宿舍来来回回走着,顾国则喊道:“冲哥,做事别女人般婆婆妈妈,要去就斩钉截铁得去,去了,万一c教授还把你赶出来,你就学皮实点儿,硬缠着不离开教室得了;不去了,索性就学我,躺下来,睡个懒觉,也落个心里舒服。要去不去,想去怕去,最为蛋疼!”
当然,顾国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也得马上做出去与不去得取舍,好给自己个解脱,也算给顾国个答复,不然,他又要批评我了。最终,权衡利弊,我还是选择去了,甘愿耐着头皮子接受c教授的批评。
到了教室,我们班的同学都神经兮兮地看着我,好像那是一个神奇的冲舟,我没理会他们,直溜溜走过教室,坐在袁童旁边。而我们班同学在神奇了几秒钟后,也就再没神经质地看我了,想必我不过是瞬间的存在罢了,没什么神奇再神奇了。
我坐好后,瞟了一眼教室,有些同学在津津有味地看书着,有些同学在口若悬河地吵闹着,有些同学在无所事事地干坐着。而我随着上课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心里不由地促局不安起来,眼前浮现出一副c教授傲慢无理批评我的画面,我隐隐约约感知到c教授站在讲台上,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说:“冲舟同学,你给我最好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不想看到你了。”
正当我沉浸于这种自我编织的胡思乱想中时,袁童叫了我一声名字,我才恍然神智过来,他说:“今天c教授可能不来上课了,要不咱俩溜之大吉吧!”
虽然我想尽快逃离这个有点阴暗的四平八面教室,可又怕前脚没出门,就晦气到后脚便碰上c教授,如果那样的话,我又将如何是好,就对袁童说:“还是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c教授正在归来的路上。”
“冲舟,平时我叫你逃课,你二话不说,书本一合,立马起身,便同我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任凭黄班长在后面嘀咕数落什么,你都不问不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样子,今儿个怎么这么畏缩胆小,装怂起来呢”袁童边合书边说。
我移开假装看书的眼,叹了叹气地对袁童说:“此一时,彼一时呀!”
“什么此一时彼一时,那纯粹是借口中的借口,不就是上节课被c教授批了一通,也不至于一朝被师批,十年怕见师吗”袁童不解地说。
“老猿!情况没给你遇上,你是坐着的不知道站着的腰疼。”
“反正这会子了,c教授估计不来了,咱们还是扯字了之吧——到图书馆借几本书去”
虽然袁童说得信誓旦旦,但我还是有点犹豫,便对他说:“等大家散的时候,咱一块散吧!”
“你放亮眼睛看看,咱班这些同学,坐着都一副人摸人样,到底在认真学习没你不知我也不知。可论到临阵逃课或者经常逃课,除了顾国你我之外,再有谁者你要等他们离去了,估计这节课下了,另一节课又上了,c教授还不来,他们才老鼠般,鬼鬼祟祟,神神叨叨,一会儿走一个,又一会儿再溜一个。”
“要不,咱走吧!”冲舟故意试探了一下袁童。
袁童一听我这样说,立马拿起书本,做出离去的架势,我则没有动弹的样子,袁童就大声吼我道:“冲舟,到底去还是不去放句狠话来!”
“还是再等会儿吧!”冲舟笑嘻嘻地回应说。
袁童一听我无心离去,自己又已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便转头就走。我看着袁童愤愤然离去的背影,像看到了以往的自己,竟离去得那么傲慢,那么干脆,那么洒脱。我心里想,以往我的逃课,确如袁童刚才所言,是干脆利落中不留缝隙,但这会儿竟窝囊到这份田地了。
袁童走后,我又思前想后了一会儿,觉着c教授这般耍我们不来上课,那我们为何还留在教室里气愤之余,拿起书本欲要走。突然,教室的门开了,我以为是c教授进来了,便眼也没多看一下,心里直七上八下颤栗起来。可说话声响了,竟不是c教授的,我开始心放宽了,抬起头来看了看,原来进来的人是我们学院的另一个老师,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的c语言老师,今天来不了,你们不要喧哗吵闹,就好好复习吧!”
说完,他又问我们班的班长是谁,然而,黄李居然也没来。他又问副班长,陆涛就站了起来,他便把陆涛一人叫了出去,不知向他说了什么鬼迷心窍的话。当陆涛进教室时,本来就瘦弱狭窄的圆脸,却因阴云乏青的充塞,竟显得臃肿肥沃起来,一时,让坐在教室的同学们都充满了无尽的遐想。
陆涛坐下后,他旁边的同学都赶忙围拢过来,询问刚才所说。陆涛开始隐糊模词,不肯泄漏丝毫真言,只是拿“没什么事”的话敷衍搪塞围观的同学,眼尖的同学,知道陆涛所言是虚,继续围在陆涛跟前刨根究底,而那些气盛的同学,见陆涛不说真话,便选择了“管它什么事,于我何干”的高高挂起态度,便走来了。而我,一听那老师说c教授不来上课了,悬着的一颗心如肩负几千斤重的东西突然卸下来,顿感浑身有劲儿,且已磨拳霍霍欲离走,但为了稍稍给足陆涛一点面子,并给其他同学留一点好影响,就暂且忍耐坐着。坐是坐着,可书本上那些羞涩热的英文代码,是不能入我眼的,就拿起手机斯磨。而那些好事的同学,早从陆涛哪儿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便从教室的四周传开了。我本来采取两耳不闻教室事,一心只玩手机事的态度。谁知,那走漏的信息如同传染的病毒,你越想避开,它越是侵染你,我前面的一个同学隐约地说:“周五的时候,c教授因脑溢血而去世了。”
一听“去世”“周五”“脑溢血”这些字眼,我不闻不问的心突然像涌进了一股强大的寒流,冻得我直喘不过气来,就爬在了桌子上。而教室里那些嗡嗡的乱言乱语声,通过桌面的冰冷,传到了我的耳朵,直震的耳膜,又涌进了整个血液循环往复中,加速了我心脏的跳动。我试图从桌面上拾起来,可娇弱的力量,让我仍旧瘫软着,我又听见前面的同学说:“脑溢血是一种带有高血压性质的疾病,一般大脑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或者自己过激的心绪就会发生。”
从他们的言词分析中,我隐约感到c教授的死是真的,而他那个致命的刺激就是我引发的。我想着,自己该如何是好,一个上周五给我们上课时还耀武扬威、活灵活现批评我们的老师,突然间因一个刺激而撒手人寰,远离人世了,而那个刺激的祸首却不能排除于我,这叫我以后如何面对班里的其他同学
教室里的遭杂声依然肆无忌惮地弥漫着,击打着每粒空气分子,而那被击碎了的空气分子又撞击着我的心。我幻想着,若自己能够穿越时光隧道,或得到月光宝盒,穿越到上周五c教授批评的那个场面,把我给他施加的顶嘴给夺了回来。只可惜,这只能是徒劳的幻想罢了。而教室里一些不安分的同学,已蠢蠢欲动地想要离开教室,脱离谈论这种与自己无关的话题。当然了,没有离去的同学,还三三五五地围坐在一起,商讨着如何为c教授吊丧
一节课结束了,又有些同学离走了,而那些不确定c教授逝世消息的另一个班同学拥到我们班确认实情来了。他们一进教室,如同粉丝抢着让自己喜爱的明星给自己签名一样,把陆涛给团团围住了。
当他们确定了消息后,又灰头丧气地走出了教室,而随着教室里我们班学生的相继离去,只留下稀稀拉拉正谈论的几个同学和爬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形单影只的我,以及天花板上悬挂得冷冷清清闪烁的几个吊灯。胡思乱想了几分钟,怪清冷心酸的,就爬起来,拿着书走出教室,去外面透透气。
出了教室,一如往常,我有了烦虑,惆怅,哀怨,便抬头望望天空,以解不愉快的心结,可今日的天空是那样的蓝,那样的没有一丝云彩,好像没有怨言没有忧愁的少女,我试图用它来释然我此刻的心,可脖子都抬木了,眼都看麻了,就是不能平息。我又低下头,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大脑中清晰的表明:宿舍是不想去了。
沿着校园的羊肠小径胡乱地走着,不知几时,又到了我上次破坏花草树木的地方,隐约感到那位种花老人在对我说:“年轻人呀!不要让痛苦再折磨自己了,要自己对自己好点呀。”
想到这儿,我又幻想着:如果我早认识那位种花老人,早听他对我讲:“如果你能够在爱自己之外!再大度一点,或者说如我一般,也爱周围的每一个生命,那么你就很了不起了,你的心也就自然宽了。”可时至今日,我才掂量到这句话的分量,才后悔自己所做的蠢事,我又陷入到痛苦不堪的绝境中,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踏花踩叶,希望种花老人再一次出现,来抚慰我的心灵。可无数的花揉碎了,无数的树叶踩折了,种花老人还是没有现行,我失望了,绝望了,想在地上翻滚起来,想在花丛中躺睡下,突然我的周围又萦绕着种花老人的话语,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再痛苦了,痛快也无济于事。”又过了一阵清风,把我吹得浑身凉嗖凉嗖的,我以为自己从醉梦中刚醒来。待我冷静了下来,重新理顺了一下大脑,让自己不要再烦躁,又过了会儿,我感觉自己像得到了种花老人的教化,浑身有劲儿了,然后坐下来,把刚才踩烂踏倒的花儿草儿梳理了一通,就离开了,只是我惭愧又一次对不住种花老人了。
回到宿舍,唯顾国还在床上闷头大睡,见我进来,他就对我说:“听王锐和贾峰讲,c教授去世了。”
我点点头。
“听说是突发脑溢血。”
我又点点头。
“听说是上周五去世的。”
我依然点点头。
顾国问完后,就不再问了,只是满脸一片萧杀的苍白,好像经历了亿万年沧桑岁月的洗礼,我也坐在袁童的床上,想同顾国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就一直哽咽着。
宿舍门又开了,袁童抱着一沓书进来了,他用诡异的眼看了看斜躺在他床上的我,又用秒杀的神情凑了凑睡在床上的顾国,然后笑着说:“今天太阳难道从从西边出来了你俩竟然保持着从未有过的沉默状,难道有什么不可言语的隐情吗”
我没有支声,顾国也平静地躺着,袁童看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是用不会幽默的幽默调戏我说:“冲舟,你个球娃,上课的时候,我让你同我逃课,你竟然耍我,是何居心”
我依然没有答复,袁童急了,便骂着说:“两个球娃,把我当空气”
“没有呀!”冲舟弱弱地说。
袁童一听我说话了,便嚷着:“我以为你俩是聋子,现在看来,还不是呀!”他放下书,又问道,“你俩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呀!”
袁童哼了一声,带着疑问得口气说:“没有!我看,绝对有,你和小蝈是不是乘着我不在宿舍,就吵架了”
“没啊!”冲舟不耐烦地说。
袁童见我厌倦回答他的问题,就转移话题说:“我逃后,c教授再没进教室吧”
听袁童又提c教授这个名字,我有点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便发泄式地大声喊道:“你这人到底烦不烦”
袁童见我真得生气了,为了迎合我的发泄,就没对我顶嘴,只是紧捏着手指头拳了又拳,感觉没意思,就拉开门出去了,而就在袁童出去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后悔了,有股轻飘飘的感觉,觉着自己不应该也没资格冲袁童发火,我口里默念着自己是个撑不住气的窝囊废,是个不能宽容别人的伪君子,是个不懂尊重他人的狂傲徒。我能做什么呢难道只会惹人讨厌,只会虚伪爱面子,我……
门又开了,贾峰进来了,他笑着说:“老板儿,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暖了暖嘴,舒缓了一下干糙的唇,然后轻声地说:“没去图书馆呀!”
“没用!我教室出来时,看你一个人超图书馆那条路走去,还以为你去图书馆了。”
“到图书馆附近的那座公园里坐了会儿。”
贾峰叹了叹气,又说道:“你说这人生,就是难以预测,c教授那么一好人,上周还趾高气昂地教训我们,结果,说没了也就一下子没了。”
对贾峰的话,我没掺加自己的意见,只是心里想着,贾峰所说的何尝不是这样呢?贾峰又说:“老板儿,我听其他宿舍的同学商量着要去悼念c教授,我们宿舍有什么表示吗”
我迟疑了一下,弱弱地说:“这个吗,得问问大家的意见。”
“你作为一宿之长,应该给点建议才是。”贾峰有点失望地说。
被贾峰这样一说,我还真不知该给他什么建议,只是心里默想着,c教授的悼念就是一个人也不去,我都应当去,他不仅是我曾经最尊敬的老师,也是多少因我而逝世的老师,为抚慰亡灵,为安慰自我,都该去悼念的。
又过了会儿,王锐进宿舍了,他严肃地说:“听陆涛说,c教授已经火葬了。”
“怎么那么快呢”贾峰惊讶地说。
“这个吗,我也不知道。”王锐说。
“不会是乱讲吗刚才咱班一个宿舍的同学,还商量着凑钱给c教授买花圈呢”贾峰又说。
“王锐,你的消息是哪儿来的?”冲舟问。
“我不清楚,但我的消息是私下从陆涛哪儿得到的,应该不算假。”王锐有理有据地说。
听了王锐的说辞,我有点坐不住了,便直立起来,自语道:“怎么c教授已经火葬毕了”
王锐看我怀疑的神情,有点生气地说:“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我,那就自己去别处打听吧!何必都这样相不相信的。”
看王锐如此表情严肃,我觉着他所言应该是真,就没再言说什么。而此刻,用被子一直裹着头的顾国,像一只因惊吓而平息了的神龟,终于把头露出来了,一副想问什么又不问的神态。
贾峰严肃的表情一时没了,又开玩笑地说:“看来我们的这位c教授对我们班同学有点不满,否则,他死的时候为什么连我们悼念他的机会都不给”
我没言说什么,顾国也没说什么,只有王锐拿着一把笤帚边扫地边说:“不给也就不给呗!反正我们又没欠他什么。不过,你今天教我了,我就认识你,明天你不教我了,我也就不认识你了。”
贾峰不赞同王锐的说法,便反驳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你这种对待老师的态度,c教授也枉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