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都城徐州,有一条无人不知的望柳巷,望柳巷之所以盛名远播,既不是因为巷内有什么名胜古迹,也不是因为这里风景出凡。
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只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田玄。
在齐国提起田玄,若是还有人不知道的,那么这个人要么是个死人,要么是个疯子。
田玄是齐国的丞相,权倾朝野,他在丞相这个位置已坐了十多年,十多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朝中官吏,许多都是他的门生故吏,他们,被百姓私下称为“田党”,在这里,你可以得罪皇上,得罪皇上还有翻身的机会,却万万不能得罪田党,否则,你迟早会知道死字怎么写。
田家很富,虽然在名头上也许比不过建康杨家,那是因为杨家出的人才比田家多,名声比田家好,年月比田家长,但论财富,田家在中原七家里决不会落后,况且,田家究竟有多少财富,这各问题可能除了田家家主田玄外,谁也说不清。不过传言在胶东一带,你就是骑马狂跑一天,所经过的土地,一定姓田,那里的人,也都姓田。
田玄,齐国丞相,被封为庆国公,只有一子田喜,也已被封为了胶东侯,封地胶东,可惜天喜却是个十分有名的无才无德的败家子,整日里挥金如土,不知长进,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田玄另有一弟田志,田志无官职封位,但他的儿子田宝,却是齐国征讨大将军,才智、武艺皆出众,可谓才德兼备,一向被人视为田家的接班人,遗憾的是却非田玄之子。
田玄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当官,二是敛财。他的官已经大得不能再大了,所以这几年,田玄一直在专心致志的搞他的副业。
此时,田玄就和独子田喜就站在府中书房内欣赏着一箱子的财宝,这个箱子内堆满了金锭、珍珠、玉器和古玩,里面的东西多的就像那些根本就不是财宝,而是一些寻常衣物。
田玄拿起一颗硕大的珍珠,把玩良久,眼里露出了满足,似乎此时,就已经是人生的极乐享受了。
“父亲,周国这次可是下足了本钱,咱们是否要答应刘侍郎联盟一事呢?”田喜望着这满箱的财物,也是一脸的贪婪。
田玄又拿起了一只玉镯,举起细看了起来,像是没听见一般,嘴里赞道:“晶莹通透,不错,不错。”
田喜一时摸不着头脑,小声又道:“父亲?”
田玄放下玉镯,说:“答应?为何要答应?眼下不是很好么,他们打他们的仗,咱们收咱们的钱,各得其所啊。”
田喜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前些日子也收了汉朝的重礼,若是两不相帮,恐怕。。。”田喜想着,咱们吃了上家又吃下家,若光收礼不做事,怕是有些对不起人了。
田玄呵呵一笑:“这礼是他们求着咱收的,又不是我们田家强迫的,再者,收了礼,也未必能办成事嘛,咱们田家又不是当皇帝的,能什么事都说了算么?他们送礼的时候,也该考虑到这些了。”
田喜听了,差点被噎住,父亲这也够狠的,实在比自己强得太多,与父亲相比,自己怕是算心地善良的了。
寻思了一会儿又道:“咱们光收钱不做事,怕是要惹恼了两国,若闹得刀兵相见,就岂不不妙?”
田玄哈哈大笑:“汉、周两国现在拉拢我齐国还来不及,又岂会为这些财物得罪我们?”
田喜皱眉想了半晌,却没有想明白,田玄今天心情颇好,看了他一眼,又道:“周国想趁着汉国内乱背后使绊子,这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不过结果如何,却还难说得很。”
田喜一想,喜道:“那咱们不如就帮周国吧,我齐、周二国联合出兵,想来汉国是万万抵挡不住的了,到时分了那汉朝江山,也让那些人见识见识咱田家的厉害。”
田玄冷笑道:“然后呢?”田喜没料到父亲会反问自己,一阵茫然,呆呆的望着父亲。
田玄也没等他说话,手抚着那满箱说:“周国居心叵测,想拉咱们下水,当他的枪使,一个不小心,可真要亡国灭家了。”
回头看了田喜一眼,耐着性子又道:“咱齐国可比不得他周国,经不起几下折腾,汉朝虽已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一时间亡不了,怕是轮到我们倒霉了。”
手中又拿起一件古玩,低声道:“狡兔死,走狗烹,即便是亡了汉朝,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咱们了。咱们坐山观虎斗,岂不更妙?何必去趟这混水,这点道理,你还不明白?”
一转头,瞧见宝贝儿子愣头愣脑的模样,心中一阵气恼,气道:“平时就让你多学点正经东西,你就顾着跟你那帮猪朋狗友瞎混,看你那不学无术的样儿,见了就让我生气,你看看你二弟宝儿,年纪比你小,却文武兼备,你怎么不多向你二弟学学?”
田喜见父亲发怒,不敢出声,心中却将田宝一阵痛骂,自己这二弟一向就喜欢讨好卖乖,在家中是人见人赞,若非不是父亲亲生,自己还有得好么,其实他还不是觊觎田家家主的位子,又曾安得什么好心了?只是父亲年老糊涂,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
田玄哪知他心中的算盘,见他默然不语,以为他正在反思过错,心中一软,语重心长的说道:“咱田家诺大的家业,以后还得你二人支撑,需知百世创业,败于一代,你若如此不思进取,又如何放心让我将田家交给你?”
田喜听了,心中暗喜,看来父亲仍然是心向自己,只要自己寻机再表现一番,田家家主的位子岂不手到擒来?想起府中无数的财帛金银,和将来在二弟面前可以抬头挺胸给他脸色,不由喜形于色。
田玄又对他说道:“过些日子,我就去向皇上为你讨个军职,让你也到军中历练历练。”
田喜顿时由大喜转为大悲,这军中清苦无比,哪里能捱得住?假如遇到打仗被调上前线,更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自己这未来的田家家主,可不能英年早逝,哀求道:“父亲,孩儿对那军旅中的事情可陌生的很,还是给孩儿向皇上讨个文官吧。”文官好啊,可以光领俸禄不做事,没事摆摆官威,还没什么危险,他的算盘打的叮当响。
田玄话音一重:“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宝儿现在已经是征讨大将军了,在军中威望很高,你不去军中混出个名堂,将来,拿什么压住他?我就是让你当了田家家主,你也是坐不稳当的!”
田喜舍不得田家家主之位,一时没有再开口。
田玄还以为他答应了,又道:“到时候你们二人掌握了大齐的军队,其他人谁还敢不看我们田家的脸色?”
田玄心中也清楚,自己这个孩儿胸无点墨,当个文臣实在有些为难他,说不定哪天还要将他的老脸丢光了,也只有指望他在军中能有所长进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田喜忽的压低声音问:“父亲,如今我们田家在齐国财雄势大,为何不。。。”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小心的打量着田玄的脸色。
田玄是一代权臣,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茶杯,厉声道:“喜儿,人贵知足,咱田家在齐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道皇上为什么对咱田家如此容忍,就是因为为父从无谋逆之心。”
田喜见父亲并未发怒,大着胆子问:“莫非皇上知道咱们田家的事?”
田玄看了看他,接着说道:“皇上虽然差些才能,但并不愚蠢!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咱们田家贪财受贿么?只是咱们田家对皇上还算忠心,为父和你二弟也有几分才干,朝中大事还要有所依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再说,如今朝堂之中不贪之人能有几个?就怕是换了个人,也未必能比咱们好多少,还难保不会起不臣之心了。”
田喜听得目瞪口呆,对父亲的远见卓识大为佩服,由衷赞道:“父亲远见非凡,孩儿受教了!”
田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谆谆教诲道:“皇帝这个宝座,岂是人人可当得的,眼下天下纷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所灭,到时候,谁还会留着皇帝这个祸根?而咱们还有机会安心做个富家翁,见势不妙,还可多方谋算,也可保得田家基业啊。”
田喜此时方知父亲的深谋远虑、用心良苦,心里大骂那向自己献了谗言的家伙,定是对田家没安什么好心,却丝毫也没想起自己当时听了欣喜不已、心痒难耐的样子。
这时一人推门走进,却是田喜的二叔田志,向田玄说:“大哥,晚上晚宴都已准备妥当,各位贵客都会按时赴宴。”
田玄点点头,问道:“听说今儿晚还请了天香阁的那个当家花魁,叫个什么来着?”
田志笑着说:“叫柳如烟,她可是花了不少钱才请到的。”
田喜听了心中大喜,他素来喜欢寻花问柳,这柳如烟的大名如何不知?
柳如烟从汉朝到齐不久,只因寻亲不遇,就卖身到了徐州第一烟花之地――天香阁,她才色俱佳,很快就艳名远播,成为天香阁的镇阁之宝,可惜柳如烟虽为烟花女子,却极有些性格,素来只接待她看得入眼的客人,且卖艺不卖身,曾有一豪门欲用强迫其就范,却被她以利器刺伤,众人敬服其刚烈,皆以礼待之。田喜早闻其大名,曾数次花重金欲一亲芳泽,却都被婉拒,而田喜越发对其着迷,誓要将她收服。
田玄和田志又说了一阵,可田喜哪里还听得进去?心思早就飘游天外,只盼着晚上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