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月下论佳人_潮州鬼才夏雨来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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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月下论佳人(1 / 1)

夏雨来进城与詹大才同住。詹大才自与夏雨来结识,两人虽性情迥异,却是意味相投,正是:大树参大,直来直往,我谓粗疏;曲径通幽,千回百转,我嫌迂迥。性相近习相远也,也正因相远故能相赏。如今又多了一个风流俊逸的金学章,这三人每日谈些千古文章事,相互切磋共勉同进,竟成了那书斋里的刘关张。

不日,学院开学,众学子拜了孔夫子,入了学籍定了座位。詹大才自与夏雨来同座,金学章与谢天广同座,正应了冤家路窄的古话。学政夫子唱了花名,宣了学规,便放了学。众生员又互相见礼,互叙籍贯年龄,这些生员之中,有须发花白者,有正当青壮年者,却只有金学章与夏雨来年龄最小。再叙上版名次。却是夏雨来名列前茅。自又有些或存不服之心或怀钦仰之意的生员要来见识见识夏雨来这头名秀才的。夏雨来只好小心应付了一番。如此这般地也就忙活了几天。

这日放学,詹大才与夏雨来邀金学章一并回居所,一起品诗论文,金学章让书童回家向父亲禀报,便随詹夏二人回了居所。詹夏合租的这居所不大,是深巷中一个独门小院,这小院两间上房两间下房,还有一口水井,院墙边种一棵玉兰几株桂花,此时适逢桂花盛开时节,小院里幽香无限。詹大才命老仆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三人围坐桌边,谈起古今奇文,不觉已月上枝头。

夏雨来抬头见当空一轮明月,便道:“且说这古今写赋月抒怀的诗词多了去,却无人能如苏子瞻般将那一种情怀写到极致。可见这景是一般的景,那情却非一般的情,只说他这起句‘把酒问青天,明月几时有’一问便有超尘之感。再看他另一问‘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却是思念中满腔无奈,欲说还休。要说古今词人当推他东坡居士为首。”

金学章却说:“苏轼词虽细腻,却还不如易安居士之委婉。她只一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道出了古今多少深闺女子的相思离愁。我最爱的却还是那一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这一句足见此红颜及知己之人物也。”

詹大才说:“苏东坡词多境界开阔,其词华丽不下李白诗,但说其豪放气势,却不如辛稼轩。辛老之《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寨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只此一词,我每每诵读便觉无限感慨。纵观其词作,具都是为家国作感慨,如此男儿胸怀岂不更令人钦敬。”

夏雨来说:“稼轩慷慨激昂,易安荡气回肠。这正是男女之别”又叹息道:“想古今多少才女,却总成了薄命红颜。‘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鱼女尚如此叹息,别的女子就更难言了。”这话却勾起了自己心事,想着杨大娘子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也千回百转起来。

金学章说:“莫说这鱼玄机,她虽是有才,无奈是个丧德妇人,古人曰‘女子无才便德’只怕就是因她而起。”

夏雨来道:“古今多少圣言,说的都是至理,唯此一句,我却觉得不以为然。且不说自古以来有多少有才有德的好女子,尽已入史册。便说这千古以来多少才子佳人的美谈,好不叫人神往之。依我看,那无才之人不明事理,如何有德?若要修德,须当先学识字断文,再晓之以理,所谓佳人,便是此等才貌双全,德才兼备的女子。”

詹大才说:“自来女子以德行为上,才貌次之。只是这‘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语为兄也彼不以为然。据明人陈继儒作解,是因‘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些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这是儒家说法,当不是本意。我有一道学老师,却说这‘女子无才便是德’乃是易家之语。只是这才却不是无贝之才,是那财物之财。介因从易数卦象中来推算,女子命中带财者,终必有亏德行。其实举凡这世间之人,若重财重利者终是会有亏天命的,何独女子?。”

夏雨来说:“若将大才兄刚才所说的话,印证我们乡间俚语所说的‘女子十贪九败花’,这话便可信了。文字之别,自汉以下丕变,后人度已之意,将其曲解。若说女子通文识字,便会舞文弄法,做出丑事,我是万万听不得的。”

金学章说:“说起佳人,雨来便如此上心,莫非你心中藏着哪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夏雨来佯怒道:“我是就事论事,哪里就藏人了。”

詹大才大笑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痴情。便是心里藏了人也是人之常情。”

金学章说:“听大才兄这样说,莫非你已是过来人?”

詹大才叹气说:“为兄虽未分配,却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我那孩儿都能走路了。”

夏雨来说:“大才兄至今尚未婚配,莫非便要将这妻室留与哪位佳人?”

詹大才说道:“这妻室之事,哪能由得你我自己。自古姻缘天注定。若你命中注定要娶丑妻,那你就是怎么求都求不来美娇娥的。再说婚姻之事父母做主,那里就由得你了。我詹家人丁稀薄,我刚到总发之年,父亲便为我买了一个房内丫头,为的就是能尽快为我詹家继这香丁。至于妻室之事,要到求得功名之后,再寻良配。这婚配之事由不得自己,那才子佳人的事儿到头来还不是要落得个伤愁离恨告终,故我劝二位,尽早收起那份浪荡心思。”

詹大才平时看似粗疏,说起这话来却句句在理,夏雨来细细寻思这话,一时竟呆了。金学章却又问道:“若依大才兄之见,怎样女子可堪良配?”

詹大才呵呵笑道:“百物合百客,这就难说了。”又反问道:“你们说何谓佳人?”

金学章说:“佳人,便是那温婉娴静的柔弱女子。”

夏雨来说:“甚是佳人,必定是能诗会文,才色双绝者。”

詹大才说:“你们都以妇人容貌为美,我地却以体健为美。你们都以温婉娴静为德,我却以豁达为德。故我心中之佳人,必是:体健性情豁达者。”

金学章笑道:“你的要求倒是不高。就是雨来那心中的佳人难寻。比之佳人更难寻的就是贞妇了。”

詹大才说:“你自幼长在这城里,刮风下雨不用愁,那知道我们这靠山临海人的艰辛。就你心中那温婉娴静的柔弱女子到了我们那穷山恶水的地方,那一口气能不能喘过来还难说呢。”又摇头道:“女子守不过得贞节,可由不得她。”

金学章道:“这女子守节之事,全看她守得守不得,怎就由不得她了。”

詹大才说:“你先莫理论,请听我与你讲一故事,你听了再说。只说一渔人娶亲,妇人进门陪嫁的只得一只蒙着布盖的竹箩。成婚那天,汉子几次要去看那箩中究竟装着什么物事,可都妇人拦住了。当晚,妇人上床去,汉子忍不住偷偷跑去掀了那竹箩布盖,这一看不由吓得‘啊’一声喊出来。你道那里面放着什么?整整十八块灵牌,都是这妇人已死去的丈夫。这妇人听到丈夫的喊声,掀开帐子探头来说:‘你别急,迟早有一天你也得在这箩里睡。”

詹大才话刚说完,夏雨来便问:“这些丈夫都是这妇人害死的?”

詹大才说:“哪是这妇人害死的。自古行船走马三分命。天公让你活你就能活,不让你活你总之是个死。这海上风大浪大,渔人出海,一遇风浪几人能还?丈夫死了妻子靠什么生活。海边人都是半条命,能娶个寡妇就不错了,谁还在意什么贞节?再说这妇人都守贞节去了,叫谁来传宗接代?说起来都是面子的事,死要面子活受罪,这面子害死人哪。”

金学章楞了一阵,喃喃说道:“妇人易嫁,总是有损纲常。”

詹大才说:“纲常是读书人修的,山民渔夫不读书,这纲常不守也吧。我虽也读了圣贤之书,家父一直想把我培养成个斯文人,图个科举出身,光耀门楣,可我这身上山民习气重呀,我就是再吃上十年城里的饭食,只怕拉出来的还是那泡番薯屎。”说完哈哈大笑。夏雨来和金学章也大笑起来,这一笑好不痛快。

三人谈到深夜,金学章家里派仆人来推他回去,金学章意犹未尽,但也只好告辞回家。

自从这一夜推心置腹,月下长谈之后,三人更觉得意气相投,好不快意,此后三人经常挑灯长谈,同窗之下更是其乐无边。

这日点卯,未见金学章,提学官开声询问,也未曾请假。詹夏二人不知金学章出了什么事,正担忧间,便见金学章衣冠不整地跑进学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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