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妇哭道:“可不正是,只怪小妇命不好,合着就总遇到这种事,我思量着,我活着总要遭人污辱,不如今日就死了的好。我就撞死在这公堂之上,只望大人还我个清白之身。”说完就把头冲那石柱上要撞去。那边早有衙役拉住了她,足见她这伎俩耍的也不是一次了。
知府气怒道:“你竟敢在公堂之上要胁本府吗?你既说他等几人要强暴于你,你又是个柔弱之身,那他们又如何会不遂了,分明是你行劫路人,诬陷斯文。”
那恶妇叫起撞天枉来:“我的大老爷呀,你说小妇我行劫路人,可有证据?分明是他们非礼小妇,小妇这身衣衫都被他们扯破了,这便是证据。若不是小妇以死相胁,小妇这清白就不保了。大人若不为小妇做主,便让小妇死了吧。”说着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知府见她又重施旧技,心中恼怒,不去理她,转而向夏雨来:“你道你有证据说这女人拦路打劫,现可将证据取出。”
夏雨来打开书囊将与那妇人所写的纸张拿出来,说道:“大人,日前学兄金学章路过莲花巷,遭此恶妇诬诈,只苦于无证无据,只好把气吞了,今日学生再行于莲花巷,这妇人又故技重施,拦住学生要财要物,是学生设法取得人证物证来,俗话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这便是此恶妇所立之据。请大人过目。”说完双手呈到堂上。
知府接过一看,不由笑道:“好、好,如此正好。”遂把惊木一拍,大喝一声:“大胆刁妇,这里有你亲自写下索财之字,你还敢狡辩吗?”
那妇人心中一惊,口中犹道:“我写什么字据了,分明是他们陷害人。”
知府喝道:“刁妇,这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写的是:银子衣裳拿来;不然告你非礼。”那恶妇顿时哑口无言。
夏雨来说道:“大人,此字据是为物证,学生尚有几位人证。”
詹大才和金学章应声道:“学生可以为证。”
知府大喜,说道:“此妇做恶多时,本府想治她之罪已久,只苦无证据,致使受那受枉都不得申,今日幸得贤契等人设法将这恶妇拿下,本府自当将她绳之于法,方能快人心。”说完,将那惊木一拍,喝道:“刁妇听判:你竟敢拦路劫夺,扰我地方安宁,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法网所至,之前数案并罪。皇法不容欺虞,今将家财抄没入官,将你贬为奴籍,充入军中,即日起行。来人,将这恶妇拖下。”
那恶妇一听判决,吓得晕了过去,衙役将她拖下公堂去。一时公堂上众皆舒心。知府心中高兴走下堂来说道:“三位贤契及智擒此妇,助本府除了这恶妇,也为受害之人出了口气。今日本府心中畅快,想邀贤契入后堂喝杯清茶如何?”
府尊相邀那是天大的面子,三人哪能不从,于是随知府往后堂来。众人分座坐定后,家人上了茶。知府开言道:“几位贤契智擒恶妇,为地方除了一害,老夫可要替我地方百姓谢谢你们了。”
詹大才忙起身道:“此妇能除,全仗老大人之威,雨来之智谋,我与学章兄只是呐喊助威而已。”
知府听了呵呵一笑,道:“夏秀才夏秀才以十六岁稚龄便考取第一名廪生,果真是有才有智。本府身为一方父母,为保这一方安宁,是劳心劳智呀,以后还多有赖各位贤契之处,还望各位不要推辞才好。”
夏雨来起身道:“老大人如有召唤,学生等人自当效犬马之劳。大人吩咐就是。”夏雨来一听便知道知府叫他们进来定是有事。
知府摇头叹息道:“适才本府堂上断的那一女三夫之案,几位贤契也当看见了。那三个男子具都是妇人明媒正聘之夫,我观此妇人也非见异思迁之人,几番易嫁也是出于无奈。将这妇人断任何一男,都于其他二男不公,这岂不叫老夫难断。各位足智多谋,可有良法,既可断了此案,又使众人心服?”
詹大才与金学章见知府大人不耻下问,便都苦苦思索起来。夏雨来却道:“大人,依学生看来,这案并不难断。”
知府一听,喜上眉梢,问道:“那当如何断法?”
夏雨来说:“此妇三易其夫,不守妇道,留她何用,将她没了户籍,收为官奴就是了。”
詹大才一听,忙道:“不可如此,此妇易夫,情非得已,如此苦命之人,如何能再治她的罪,望大人明察。”
知府说道:“丈夫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是为丈夫之根本,张三李四只图功名,抛弃家室,致使刘氏无依,方得几易其夫。如此刘氏虽非贞节女,却也不是浪荡之妇。治她之罪本府于心不忍。”
夏雨来听知府如此说法,忙站起来行礼说道:“老大人身为民之父母,能如此深体民之疾苦,乃是我一方百姓之福。学生方才所言,不过是公堂之上的场面话儿,若真要使此案有个好决断,可如此行事。”说着把自己所想一一道来。
在座诸人无不叫好,知府更说:“贤契真乃智多星也。明日你可到公堂上旁听。”
第二天夏雨来向夫子请了假,便到知府衙门来,一会张三李四王五互相扭着到衙门外击鼓鸣冤,刘氏愁容满面跟在后面。知府升堂断案,夏雨来堂下旁听。一众涉案人员传进来,跪拜公堂之下。
知府一拍惊堂木,开言道:“昨日你等告刘氏易夫一案,因有另案待审,故推至今日判断,你等听好:刘氏不守妇道,一女嫁三夫,有伤风化,先将刘氏杖责四十再审。”
刘氏吓得脸上变色,张三李四谢道:“谢大人明断,这贱妇不守妇道应当责罚,以警效尤民间。”
王五跪爬向前,求道:“大人,刘氏易嫁,非是她不守妇道,实在是逼于生计,若说刘氏嫁我有罪,罪在我,是我求媒上门说亲,是我累了她,她一个妇道人家,身子怯弱那能受得杖责,大人要罚,小人愿代刘氏受这四十大板。”说完伏在地上不起。
刘氏哭道:“王郎,你不必代我求情了,只怨我命苦,两番所托非人,才落得今日这等场面,当年要不是王郎接济,妾身早就饿死,能延命至今,全靠王郎眷爱,你我夫妻恩爱一场,权当是我报答你的恩情。今日我便是死了心中也无怨。”说完与王五抱头痛哭。
知府喝道:“来人,将刘氏拖到后堂,杖责四十。”
衙役遵命,来提刘氏,王五紧紧抱着刘氏,哭喊道:“求大人开恩,饶了刘氏,小人愿意代受杖责。”衙役不由分说,掰开王五,将刘氏拖向后堂去。一会后堂便传来妇人的尖叫声。王五一听痛哭连连,张三李四却觉解气。片刻之后,后堂妇人叫声停了下来,便有衙役来报:“禀报大人,刘氏不禁打,已经杖下毕命了。”
公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张三李四皆有丧气之色,只有王五悲痛欲绝。知府将惊木一拍。喝道:“此等贱妇死不足惜,张三,此妇是你指腹为婚之妇,你可交五十两钱子将她尸身赎回入葬。”
张三忙道:“大人,此妇虽是我指腹为婚之妻,只是未过门已先易嫁李四,她既已易嫁李四,入葬之事便当由李四来办。”
知府说:“张三,刘氏是你之妻,尚有嫁书为证,你如何敢抵赖?”
张三说道:“刘氏未婚易嫁,这张婚书已成一纸空文。那有实效。”说完取出婚书,一把撕了,又道:“大人如今此妇已与小人无关,家父在边疆已数次差人来催,要我速赶回去,小的这就要起程,告辞了。”说完也不等知府再开言,黑转身逃也似地走了。
知府又问李四:“李四,刘氏易嫁于你,也是有婚书为证的,今本府着你赎回刘氏尸身。”
那李四也道:“大人明察,刘氏今已易嫁王五,象这等水性贱妇,已与小人无夫妻之情,也再无夫妻之份。是她先自毁嫁,这一纸婚书只怕也无效了。小人军中千急,还需回去报告,大人,小人这就告辞了。”说着也将婚书撕了,扬长而去。
这时,公堂之下只剩下王五一人,只见他在跪坐在地上,已经哭得一片糊涂了。知府问他:“王五,张三李四已去了,你是否愿将刘氏尸身赎回,若你不赎,本府便要着人将她官埋了。”
王五哭道:“大人,我与刘氏都是苦命人,成婚于难中,我夫妻情义深重,如今爱妻死于非命,小人自当将她尸身赎回,好好安葬,只是小人家资尚浅,一时那来这许多银两,望大人能先让小人先把我妻尸身领回,待我变卖家产,再来还这赎金。”说完呜咽不绝。
知府问道:“这等不守妇道之人,也值得你变卖家产赎她尸身么?”
王五说道:“大人,小的在这街上卖杂货,做的生意虽小,但街坊邻居具都信任,只因小的做生意凭的是良心。我与刘氏夫妻一场,又怎能负了良心抛了她。”
知府点头说道:“难得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本府便免了你这五十两赎金,你到后堂将刘氏领回吧。”
王五拜谢,衙役便将他领入后堂。这里知府与夏雨来相对而笑。不一会,只见王五牵着刘氏勿勿从后堂出来,对着知府下跪拜,王五语带呜咽谢知府道:“小人夫妇谢青天大老爷成全。老爷便是小人夫妻的再生父母。”
知府笑道:“你等还是谢过夏秀才吧,是他妙计识真情,才得你恩爱夫妻得团圆。”
王五夫妻忙来拜谢夏雨来:“谢秀才大恩,小的夫妻回去,定要为秀才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以谢秀才免我夫妻分离之恩。”
夏雨来大笑道:“自古谁能长生,我非修道之人今生是成不仙的,莫要把我供成个老妖精来。”
公堂上众人大笑。夏雨来从此在府城里声名雀起,都知他是个妙计多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