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大才与金学章两人躲在巷头正守着,听到夏雨来的叫唤,两人和一众仆从都跑了过来。那妇人一看不妙,便回手撕扯起自己的衣裳,把那胸口衣领扯开,便大声叫喊起来:“非礼呀!这小畜生非礼呀。”
金学章上前,一把扯住妇人,说道:“今日哪由得你再施旧技,你且看看我是谁。”那妇人自然认得他是前几日被虏掠之人,又见他今日带众人前来,时怕是要性命不保了。却听金学章又说:“且把你押去见官,看你还敢逞凶。”
那妇人一听,却不怕了,只说:“见官最好,且看到时是谁告谁。”
众人押着妇人出了莲花巷,那妇人一见街上行人叫起枉来:“天哪!青天白日的,你们这群畜生竟敢非礼我。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呀。天啊!你让我死了吧,我再没脸见人了。”
这叫喊引来行人注目,便有人出来抱不平:“你们揪住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还不快放了她。”
詹大才抱拳一拱说:“各位父老乡亲,我等具为府学生员。因道这恶妇在这莲花巷中欺诈行客,虏人钱财,故设法拿了些妇,如今正要送往衙门,各位乡亲若不信,可跟着我等去那衙门,自然有公论。”
众人听说是群秀才,又见他们衣着打扮实非奸人,便有好事的人跟着一起到了府衙。却见衙门口围着一群人,那些人都探头往衙门里看。原来公堂上正审着一宗案子。金学章拿起鼓槌击了鼓,便有衙役出来问道:“何人击鼓?”
金学章上前说:“是我等,因这妇人行恶故押她来见府台大人。”
那衙役说:“如今公堂上正有一案未结,你等明日再来吧。”
金学章说:“我们这捉的是现行的恶人,明白就不好审了。”
那衙役还要说什么,詹大才忙上前说:“这位大哥,烦劳你通报一声,就说府学生员夏雨来、金学章、詹大才求大人明断一桩案子。”
那衙役听说这眼前三人具是秀才,哪敢怠慢,便说:“三位请稍等,我这就去服。”
众人在衙门口等了一小会,那衙役便出来说:“大人请三位上堂。”
三人把那妇人交给随从人等看管,跟着衙役进府衙来。三人进了衙门,便见府台大人端坐公堂之上,面前跪了三男一女四个人,果真是正审着案子。三人上堂来,见过府台大人。府尊问道:“三位贤契到这公堂之上,有何事。”
詹大才道:“学生等有一公案请老父母公断。”
府尊道:“三位可暂一旁坐下,待本府先断了这未结之案。来人,给三位秀才公看座。”
三人遵命退在一旁,自有衙役搬来椅子与三人落座。此是大清律例,秀才见了官不但不用下跪,还有在官前落座的资格。于是三人先看看府台大人如何断案。
府台大人把惊木一拍,说道:“张三,你既与刘氏有婚约在先,为何违约在先,到了婚娶之年却不娶刘氏过门?”
那张三禀道:“大人,不是小的不想娶刘氏过门,实是小的随父赴任边疆,边疆离这有万里之远,想我男儿当以功名为重,成家次之,小的如今已是军前将尉,故奉父母之命来娶刘氏。谁知刘氏已易嫁他人,望大人为小的做主,将刘氏断归于我,好使小的早日起程回边疆去。婚书在此,请大人明断。”说着从怀中掏出婚书来双手呈上,自有衙役接过,呈与府台大人查看。
府台大人看过婚书,果然无误,便将婚书归还张三。又将惊木一拍,喊道:“大胆刘氏,你既与张三有了婚约,何故竟敢自毁婚约,易嫁他人?”
堂下跪着的妇人凄凄切切哭道:“大人,小妇人那敢自毁婚约。实是因张三一家远去,这一去经年,久无音讯。当一年小妇人上街卖菜,遭强人非礼,是走江湖汉子李四仗义相救,父母感念李四情义,又见张三生死不明,才将小妇人许与李四为妻。大人,小妇人嫁与李四,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明媒正聘的。非小妇人私自易嫁他人。是李四弃家而去,后连年灾荒,我父母饿死,小妇人也难支撑,末路之时得王五接济,留下命来。李四一去生死两茫然。小妇人日子难度,这才嫁与王五。小妇人易嫁实非得已,望大人明断。”
府台大人又问李四:“李四,你既与刘氏成亲,便当善养家堂,因何弃家而去,致外父母饿死,妻子无依?”
李四禀道:“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原是江湖卖艺人,那日街市上救了刘氏,见刘氏是个温良女子,且手艺精巧,便起爱慕之心,故请媒说亲,娶了刘氏。自古以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小的也想为皇家效命,求得功名,当年小的是从军而去,如何已是将领,故来接刘氏。谁知这王五竟敢霸占人妻。小的有与刘氏婚书在此,请大人过目,将刘氏归我。”说着也取出婚书来。
府台大人见那婚书无假,便问王五:“王五,你既知刘氏已为人妇,竟敢占人之妻,你可知罪。”
王五拜倒在地,口中连声叫道:“大人,小的冤枉呀!小的是个买杂货的。做点小生意度日,那敢做那种欺男霸女的事。小的租刘氏房子居住,见刘氏孤苦无依,三餐难度,实在可怜,故常接济于她。刘氏见小的孤身一个男子,生活无法自理,也经常给小的缝缝补补,小的念她恩情,小的又无妻房,故才央媒人说媒,求得刘氏为妻,小人与刘氏婚配,也是明媒正娶的,有婚书为证。”说着也取出婚书来。府台大人验过,果然是真。
这一女易三夫,三夫又都持有婚书。这桩案子可把府台大人难住了。夏雨来看那妇人,一脸悲泪一脸夫奈,实在不象是那水性杨花之妇,易嫁之事实非得已。夏雨来等人看得心中也觉唏嘘。
府台大人说道:“刘氏与张三及指腹之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张三原配之妻,本府今将刘氏断与张三。”
那张三欢天喜地,拜谢道:“谢过大人。”
那李四王五拜倒在地,喊叫道:“大人,小人与刘氏也是明媒正娶的,有婚书在此,大人何以将我妻断与他人,我等不服!”
府台大人听他们叫枉,也觉难断:这李四王五也手持婚书,具是明媒正聘娶了刘氏的。断与谁都对,却也都不对,公堂上一时成了僵局。
晓是府台大人学识之广、断案之精,一时实在难决,便道:“这桩案子,尚有彼多难决之处,本府这边又有案待断,你等且退下去,明日再升堂断判。”
张三李四与王五三人无奈,只得互相推搡着下堂去。那妇人却独自一人悲悲切切随后退下。
府台转而问詹大才三人道:“三位贤契不在学宫,却到这公堂之上,所为何事?”
金学章起身走到正中,对着府台大人施礼道:“学生家住城东,数日前上学路过莲花巷,遭一恶妇劫掠。学章本想与这恶妇争斗,无奈这恶妇耍泼,自己扯乱衣衫,诬学生非礼于她。学生怕被不明之人撞见,介时百口难辩,故无奈将银两衣衫给她。今日我学兄设计将那恶妇拿来,就在堂下,着下人看着,请老父母为学生做主。”说完退到一边。
府台说道:“这恶妇竟敢劫掠秀才,有污斯文,真饶她不得,只是贤契有所不知,这恶妇早有案底在此,只是难断其罪。”
金学章问:“为何?”
府台说:“之前也有男子在这莲花巷中被这恶妇诈劫,当时那男子将此妇扭来见本府,谁知这恶妇反口说道是这男子要非礼于她,在这公堂之上哭哭闹闹。那男子告此妇行劫,妇人要他举证,男子自然无证可举,况这妇人身上并利器,柔弱之身如何能行劫?妇人告男人非礼她,分明她身上便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付受欺的样子。本府虽心知男子所述是真,却定不了这妇人之罪。反被那妇人在公堂上哭哭啼啼引来百姓在衙门外围观。本府无奈,只得断那男子赔妇人些银两了事。本府为此事,至今耿耿于怀,贤契前日遭劫之事,本府也有耳闻,只是这案只怕又难断了。”
夏雨来走出来说道:“府尊大人勿虑,学生能举得证告她诬诈。大人只要将这妇人传来,定她的罪便是。”
府台说:“若能如此最好。”于是便传:“将那拦路行劫的恶妇押上来。”
衙役下去,将那恶妇押上公堂来。那恶妇一上公堂跪在地上便哭哭啼啼地叫冤:“青天大老爷呀!你要为小妇人做主,小妇冤枉呀!”
府台问她:“这几位秀才告你拦路行劫可是真的?”
那恶妇道:“这群恶徒强暴小妇不遂,竟诬小妇行劫于他们。大人明察,小妇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行劫?请大人你要为小妇做主。惩治这帮恶人。”
府台道:“前日有男子押你上公堂来,你也是这般说法,如何今日也是这般子事,为何遭人非礼的总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