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谢谢你的幸运星……”因为太想得到，因为太过恐惧，所以她终于忍不住要用言语，来确认那万千誓言的存在。

她想微笑，想笑得轻盈，但她的泪却沉重，重到只有渗入地心，才能停滞，才能喘息。

“颜，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他搂住她，在越走越慢的夜色里，越拥越紧。

他的呢喃，仿佛动荡水波中沉浮的花瓣，一片一片，缓缓而来。

她靠在他胸口，不合逻辑地失声哭泣。

她分不清自己渴求的，究竟是那业已逝去的，还是这无法承受的。

她痛恨他的绝情，痛心他的痴迷，痛惜自己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

或许那仅仅是夜的契机，她与谁都无法一起。

夜已浓黑，车窗上晃动着她昼夜凌乱的心绪。

回到宿舍，一夜辗转。

朦胧中，她望见有人招手。她想高声呼喊却开不了口。她想飞奔过去却寸步难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默默中拼命描摹他的轮廓。但他等不到她，已悄然转身。

原来又是一场梦，一场被泪水浸湿的梦。

她知道那两个遥遥相对的生命，便是她与她的爱情。

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陈雷，并且因为习惯，她已不能抛却他的背影。

她眨了眨眼，泪水渐渐退回时光深处。然而，她突然发现，自己已记不清他的样子。

车声隆隆，动荡的车厢中，那曾被信纸玩味的思绪都成了碎片，碎得那么直接那么彻底，已无法捡拾无法拼凑。

人说岁月能风化许多坚硬的东西，包括至死不渝的承诺，包括刻骨铭心的记忆。

她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所以她想她应该再去见他。或许只有在直面他的时候，她才能找到答案。

※※※※※第三夜※※※※※

我一望见她，那颗自以为平整的心，便又不可遏抑地翻卷起来。

暮色如织的街市。她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直发、风衣、丝袜――顾盼之间，仿佛一段清远悠扬的歌声，沉静而意义含糊。

无数的梦境瞬间重叠。我在梦里心悸不已。

她也看见了我。

我就像一枚卷入溪流里的树叶，顺着她的目光，加速淌去。

她的长发有些凌乱，或许是因为昼夜的跋涉，或许是因为风中的等待。

我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欢迎这个千里之外说来就来的女人。

然而，一切犹豫都是多余。她已缓缓抱住了我。

我听见了自己内心坍塌的声音。

这个与我纠缠多年的女人，这个使我茫然无措的女人，这个令我不敢触碰的女人，这个被我反复驱赶的女人，终于在这一分这一秒像子弹一般，击溃了我的最后防线。

无法言语。我听见了胸口烟尘萦绕的叹息。我环抱的双手，在她腰间震颤不已。

怎么可能不爱你？这么多年的自负轻狂，不过是把自己开成了玩笑。那些信纸上的苦心劝慰，也不过是自己对自己的假装。

怎么可能不爱你？如果不爱，又怎会这么多年魂牵梦系？如果不爱，又怎会这么多年满心恐惧？

我逃避，因为你对我轻轻一触，我就会如遭重击。

我抗拒，因为我不能承受你的梦醒而只能接受自己的放弃。

我惧怕你在我身上构筑的迷梦，会因为彼此靠近而破碎。

我惧怕你像钉子一样扎入我心里，却又将自己狠心拔去。

我惧怕终有一天，我的心会千疮百孔；

我惧怕终有一天，我会因为爱你而失去。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

时至今日，你为什么又来？

你不会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说服自己，那一年的放弃，便是你我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