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
“雨停了?”我如梦初醒。
“回家吧?”
“回家吧。”
原来他俩真的很像――所以吃面的时候,我会想起那只爬在脚背的蛤蟆,乘车的时候,我会哼起那段直白甜腻的歌词――原来他已如此严重地渗入我生命的每一道纹理。我有些恍惚,又有些欢喜,仿佛有些曾经钟爱却又曾经失散的旋律,在不经意间,又优美地回荡在耳际。
雨后,夕阳更浓。金色的树种随风四散,仿佛爱神胡乱射出的箭头。我忍不住在林荫道上奔跑起来。
“颜……”
一回头,他已落下好远。我冲他挥手。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听电话。
多半又是女友“追魂夺命”的电话。我突然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会这样?昨夜在西湖听到他俩“冷战”,我的心情曾一落千丈。但此时此刻,我却事不关己一般,只想不怀好意地笑笑,然后骑着扫把离开。怎么会这样?
“走吧。”他迎上来,满脸无奈。
我望着他,笑得夸张。
“笑什么?”
“你很狼狈。”
如果爱你,会舍不得你为难,会舍不得你狼狈;
如果爱你,会因你为难而焦灼,会因你狼狈而落泪;
可我,却已学会无视你的为难,嘲笑你的狼狈。
所以昨夜的迷乱已与你无关。我只是梦游太远,醒来有些茫然。
“我要走了。”
远近的高树上,雨后第一批花朵正缓缓盛开,仿佛婴儿朦胧的睡眼,在暮色中星星点点。
“去哪里?”
“回家。”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看到他眼里的难过,沉重得如同山石滚落。
我眼眶微热,默默拉过他的手。
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你或许在意,或许不在意――都没关系了――我要走了,就此离开,从此不来。
东站的月台上。
旅客很少,送站的人更少。我与他并肩站着,等待那杭州上海之间的最末一班火车。
一切都像电影结尾般寂静。淡黄色的月光在远处的梧桐碎叶###,一寸,一寸,仿佛万般不舍地牵扯着告别的字幕。
“雷……”车子缓缓起动,我探出车窗大喊。
他越跑越快却越落越远。
“你的背有点驼……今后要注意……”
他的轮廓逐渐被夜色分解。
我与他的一切,终于像某片被拔去树木的空地,只留下一个又一个土坑,待来年荒草丛生。
原来女巫骑着扫把飞走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我笑着笑着,忽然泪流满面。
※※※※※第五夜※※※※※
“这里变化真大……河岸都成了公园……路灯也好漂亮……”她像小孩似的趴在桥杆上。
我望着她,没有说话。
在她微笑着,穿过长街,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就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无法告诉她,整整一夜,我都像只落网的飞虫,粘在她低首的背影,粘在她离去的月台,整整一夜,我都不能动弹,只好任晚风浸得手脚冰凉,任晨雾磨得面色青白;
我无法告诉她,黎明的火车拥挤喧嚣,上下的旅客欢腾匆忙,我却一路瘫倒,仿佛晾错了风向刮落了阳台的旧衬衣,满身灰土无人问津;
我无法告诉她,天空醒来的时候,火车到站的时候,我双眼迷朦步履蹒跚,一不小心就丢掉了她家的地图;
我无法告诉她,失掉她的踪迹,这个熟悉的城市忽然千头万绪阡陌纵横,我只能酒醉一般四处游荡四处漂浮;
我无法告诉她,整整一天,没有一个影子为我停留,只有几束阳光将我穿透,整整一天,我的心都悬浮头顶,我的胸口都因为寂寞空洞而接连疼痛。
日光凛冽。暮色如霜。星辉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