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异常的毒辣,如针般刺入人的皮肤,光针掉到铺满碎石的山野小道上,反弹起来,晃得赶路的人们一阵眩晕。不,准确的说,晃得在笼车中的奴隶们一阵眼花,而他们现在的主子――在马车中的奴隶贩子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奴隶们被关在巨大的木制牢笼里,但这对几十个男奴来说一点都不大,他们只能蜷缩着健壮的身体,像牺口一般挤在一起。笼下有一块木板,被安在了四个近圆的轮子上,整个笼车由四匹马拉着,一路颠簸地跟着前边奴隶主精美的马车向前抖去。这一车奴隶全是从塔科与萨理德两个帝国的边境线上捉来的,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拥有健美的体魄,只要稍加调教,去除了野性就可在奴隶市场上卖个好价钱。虽然帝国名文规定严禁贩卖奴隶,但贵族老爷们对奴隶源源不断的需求却让这条禁令形同虚设。
奴隶贩子乔斯微皱着眉坐在笼车前精致的马车里,他认为贩卖体力型的奴隶是最没赚头的,要卖就卖那种年青貌美的供贵族们解闷、玩耍的奴隶,那样的奴隶通常能卖到普通奴隶十多倍左右的价钱。而他现在不仅不能去张罗生意,还被锁在了马车里,下命令的人就是护卫这趟笼车的四位骑士之首――一位塔科帝国骑士公会予认的中及骑士,一个不得不让人笑脸相迎的主儿,即使他总是用看虫子的眼神瞅你。
“骑士大人,太阳这么大,您请进来马车里歇会儿吧!”乔斯掀开马车布帘,谄笑着对车外的中级骑士说。
没有回答,骑士用眼瞟了一下乔斯,将手中的长枪一挑,扛在肩上,这一挥把乔斯吓得一缩,但下一秒他又把堆满甜腻笑容的脸递了出来:
“您看,一路上都是小人在坐马车,大人您倒是骑马过来,要是累着您了,小人可是大罪呀!”乔斯不屈不挠地继续讨好着,而这边骑士一扬马鞭,冷声开口道:
“省省吧,把头缩回去,免得被马蹄踢到,就收不到钱了!”说完驾马向前赶去,毫不理会后面被马蹄扬起
灰尘掩埋的奴隶贩子,笼车旁的三个初级骑士见状均向乔斯投去蔑视的眼光:谁叫这个奴隶贩子在一路上强抢民女充作奴隶,甚至看见清秀一点的男孩儿也想骗来卖掉,屡禁不止,最后中级骑士康;斯坦忍无可忍将随行的唯一可用来关人的物体――马车权充了笼子把他锁了起来。当然,康也曾想过将乔斯与奴隶们关在一起,但恐怕把他踢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那些男奴们恨他可恨得紧。于是,情况就变成乔斯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而骑士老爷们反倒成了他的护卫,在大太阳底下爆晒着。
康;斯坦骑马小跑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他庆幸终于暂时远离那个讨厌的虫子,他怎会不知那虫子为何讨好他,还不就想下车拐骗平民,甚至还想在自己身上凿开一条财路,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想起了那恶心的虫子在路途中看到一个美男子时的眼神,当时他真想上前用唾沫淹死乔斯!但一个高尚的骑士是不会做那样有失身份的事的,于是他遗憾地让虫子活蹦到现在。
正当康陷入无限可怕的回忆中时,一声呼喊突然闯入他的耳中,他立刻警觉起来,随即用左手打了一个“停”的手势,远远的,车队就停了下来。声音是从小路旁的一个阴暗树丛中传出的,康轻身下马,提枪小心靠近,而后又听到一个蛮横的声音:“闭嘴!再搜,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康分开茂密的树枝,正好看见一幕经典的强匪劫人的戏上演:五六个大汉正凶神恶煞地围着一个蓝袍的青年男子搜身,其中一个看似头领的大汉手中提着一根银链,链上缀着一颗透明圆球。原来康骑马来到附近时马蹄声已轻不可察,在此行抢的强盗根本没察觉有人靠近,才会让康撞见这一幕。
想也没想,康大喝一声“住手!”立马提枪一个横扫,从树丛中部将五六棵碗口粗的树齐齐削去,烈日下康黑色的战甲包裹着他令人羡慕的魁梧身材,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众人面前。仗着人多,而对方只有一个人,土匪首领竟对康绚丽的枪法视而不见,提刀与众土匪向康砍来。康见状,头盔里发出一声冷笑,立马将长枪旋转,旋转的枪杆恰到好处地将攻击逐一化解,笑声未泯,一群土匪就已被掀翻在地。
“哼,不知好歹的贱民,本士乃中级骑士,岂是你等可随意欺侮之人。”收枪回芒,康上前将一众土匪拎起,仿如拎小鸡似的朝早已开到树丛旁的笼车上扔去,三个初级骑士一人几脚的功夫就将他们喘进了笼车。此时,康才有空闲转头打量自己救起下的青年:虽说他的英雄之举很遗憾的未救下一个美女,但也救了一个极重要的人。此人身着一袭质地很好的蓝袍,与他茶色的长发一起凸显出主人的斯文的气质,温和的黑眸与白晰的皮肤、优雅的笑容交织成一张令人舒心的面孔,此时这人正弯腰拾起那条几分钟前差点易主的银链,他吹了吹透明圆球上的尘土,满意地将它挂回胸前,随后整理了一下长袍,不紧不慢地向康微一鞠,笑道:“多谢骑士大人相救。”就算是谢过了。没错,这个重要的人物便是好不容易才从密林中走出来的康威。自他为找寻“毛球”回家的路而决心走出密林后已过了一天,一天中他不仅差点在山中迷了路,还遇到了抢劫,这使他不停地埋怨着死去占星师的记忆一点都不准确,不过到底是因为别人的记忆不准确还是他自己方向感欠缺,就无从得知了。“毛球”是谁?“毛球”就是康威给潭中神秘生命体取的名字,他自认为又好听又贴切。临走时他从水晶球中拿出最后一点蓝色能量给了毛球,而后就一摇一晃地走出了密林。至于他身上的蓝袍从哪儿来的,很简单,是毛球用空间转移魔法从别处“转移”过来的,注意:是“转移”,不是“偷”!
此刻,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发现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无法发出“康威;豪斯”这个名字的音节。不过他很坦然地解决了这个困难:
康;斯坦听口音认为眼前这个看进来二十出头的青年应是一位塔科帝国王都的贵族之后,于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公子多礼,任何一位高尚的骑士都会这样做的。能冒昧地问一句公子的尊名,不知可否告知?”
“回答一位高尚的骑士这样的问题是我的荣幸,”某来历不明的人微微一笑:
“诺丹;佩拉帝,陋名不入尊耳,惭愧!”名字就是代号与标志,在康威,不,是诺丹看来,新的名字不仅代表了本人,也许还代表了他奇妙旅程的开始。
随后,二人就在你推我让的友好气氛中来到车队前,当诺丹绕着弯地提出要坐康的马车一道去王都的愿望后,康露出了难色。
“呃……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在此继续等车的……”说这话时诺丹在心里大叫着,他可受不了正午的烈日。
“不,不是,公子千万别误会,只是因为马车里有一只虫子,怕弄脏了你的袍子……”说着康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因为他看奴隶贩子乔斯正将头从车帘后伸出来,一双贼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诺丹直放绿光。
“骑士大人如有难以处理的问题,请说出来也许我可为你分担……”于是康便将奴隶贩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面前这位风度优雅的“贵族”公子。诺丹这才知道他们四位骑士全是塔科帝国布里恩;克里思公爵的卫队骑士,此次出行是押卫从奴隶贩子乔斯那买来的男奴回恩特城堡的,而贩子乔斯则是来收钱的,因为买奴隶的钱并不在骑士们手里,而在城堡主管手上。
“骑士大人,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诺丹笑得像春日暖阳,一旁附耳上前的康听了他的建议频频点头,就这样,在诺丹舒舒服服地坐上马车的同时,奴隶贩子被像货物一样绑到了车顶。车队继续前行,一路上给葱郁的树林留下一串惨嚎……
奇异的植物和形态各异的智慧生命体构成了杰米利亚大陆那奇特的景致。在这片神奇的大陆上,人一旦出生,便会接受神启的洗礼,人们由此获得控制魔法的钥匙,即是说:世间的一切魔法能量均由掌管大陆的诸神掌握着,而人类要想获得能量,就得向诸神祈祷。一个非常有趣的世界。诺丹;佩拉帝坐在马车里,慢慢回想着占星师克里斯特;拉诺的记忆。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层如纱般薄的淡蓝魔法屏障,那是诺丹为了隔绝掉从车顶上传来的哀嚎声而特意设置的。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付年轻的身体施魔法,对此他很高兴,毕竟他原来生活的世界是没有魔法的,但也让他产生了一个疑问:他知道自己施展的是水系防御魔法,然而他自身并未得到任何所谓神的赐予,那么――他两手十指相顶,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能量,它们或蕴藏于晶石里,或躲藏于某种器皿里,更多的是游离于整个空间中。只要人们拥有控制这种能量的能力,那么这些可爱的东西就会任人索取,当然,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必然的。这样,大陆上大部份人都不会魔法的状况就可以解释了。至于诸神――那是什么东西?作为占星师,诺丹只承认掌管命运的星辰。
想及能量,诺丹又摸了摸胸前的水晶球,脑中浮现出毛球那似乎注满了哀伤的蓝色火焰。家。他的心沉了一下,这是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特别是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时。诺丹不明白,为何毛球无法吸收除了水晶球中的蓝色能量之外的能量,当初,那银色能量还是经水晶球转化为蓝色能量后毛球才“吃”下去的。这世界的空间中充满了无数的能量,毛球面对着一顿丰盛的宴席却无福享受。它的生命周期比人类长了很多,如今智商只有三岁孩童般高,却要面对死亡,令人实为不忍。唯一的办法就是寻遍大陆找到它回家的路。
临走时留下的那点能量大概够毛球支撑个几十年吧!诺丹叹着,但他并没过多担心,几十年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类一生的时光,如果说用十年时间寻找一件东西,诺丹会皱眉,会头疼,但用一生的时间来寻找,在他看来却是一件轻松的事――慢慢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带着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轻松与自信,诺丹;佩拉帝微笑着闭上眼,懒洋洋地在马车里打起盹来。
马车渐渐驶出山野,来到了平坦的商道,一条条商道交叉着在广阔的平原上延伸着,如绿色海浪般的庄稼向道旁一浪一浪地拍打过来,夏日舒爽的微风轻挑着马车布帘,极尽所能地展现着塔科帝国夏日的妩媚。塔科帝国有着广袤的原野及连绵的群山,气候怡人,物产丰富。代代塔科人辛勤的经营也使得帝国十分的富饶,但这一切并未给帝国带来和平,取而代之的是数年一次的战争,幸而塔科国底深厚,拥有许多优秀的武士,而丰富的魔晶矿藏让各国魔法师纷纷涌入境内,使得帝国自古以来就享有魔法之国的美称。在杰米利亚大陆上,以君主那无尽的野心和对于资源的掠夺为原由,塔科帝国与周边各国一直以来都作着互咬边境的战争游戏。
就在诺丹打盹的几个时辰里,车队跑过了塔科帝国边境上的一个平原,踏着夕阳的余晖来到通往王都道路上的第一个小镇。康;斯坦领着车队找到一家干净的客栈,在将一笼车的奴隶和马车顶上的某物安置好后,摇醒了某人,一行人便走进了客栈大堂,准备在此休息一晚。
入夜时分,盏盏昏黄的烛光顺着小镇蜿蜒的小巷星星点点地闪烁着、摇曳着照亮了那凿满了战争伤痕的青石板砌成的路面和墙壁。一阵低沉而婉转的歌声隐隐地从小镇中灯火通明的客栈传开,那是游吟诗人诗般的倾诉。在吟游诗人面前不远处的客栈大堂里,旅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张张缺边少棱的圆木桌边,畅快地喝着廉价水酒,轻松地闲谈着。其中一张桌边坐着四个骑士和一个蓝袍的青年,与别不同,他们面前都放着真正的没搀水的醇酒和一份相对不错的食物,四个骑士吃得津津有味,而那个蓝袍的青年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食物。
“公子,你为什么不吃啊?”康饮了一口盛在陶碗里的红酒问道。
“哈哈,劳顿一天,有点累,没什么食欲……”诺丹苦笑着说道,康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不明白劳累为何会导致没食欲,按常理应是越累越饿才对。而一旁的诺丹其实是觉得这样的食物无法下咽,在他看来,一盘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在里面的糊状物是不可能使人产生食欲的,反而会谋杀食欲,而他从来就没见过把红酒盛到沾满灰尘与油污的陶碗里喝的。就在他在饿死和吃下去中毒身亡这两个无比苦恼的二选一中不断挣扎时,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在客栈柜台处定了房间并从石梯上楼去了,黑色斗篷对旅人来说是很常见的装备,于是他们并没引起众人的注意,像两个幽灵般出现后又消失了。直到又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从柜台前经过时,才在这片平静中引发了一个小小的波澜:诺丹的位置正对着柜台,他目送着第三个黑衣人走上石梯直到消失,随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从大堂窗子透过来的一片星光中……
石梯连接着客栈的大堂和楼上的客房,先到达客栈的两个黑衣人静静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关上窗并用魔法筑起了一道青绿色的屏障,这道风系魔法屏障将整个房间包裹起来,为的是不让房内的说话声传出去,也不让房外的攻击轻易地闯进来。待一切布置好后,两人解开了斗篷,原来是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威武却不失儒雅,一头淡金色长发被干净利落地绑在脑后,灰色的眼睛里写满轻佻;而那名女子则长着一张令任何人都感到冷峻而美丽的脸,同样淡金色的长发却被一条素白的丝带极为精神地高高束起,淡绿色的眼睛写满了干练,和男人一般的高挑身材将凹凸有致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先生现在是否安全?”女子的脸一片平静,似乎一点担心都没有。
“放心!一切都很好,我们的行踪仍未暴露,你也不用特意在此还喊着将军的化名。”男子的语气中带着轻松。
“离目标已很接近了,不能有任何的闪失,目标一直都很狡猾,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跑掉。”女子冷静地说道。
“安心吧!如果有什么事将军都会简单地解决的……”说到一半,男子停顿了一下,语气中突然多了一份闪烁:“除了那一次,那次实在是……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连女子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份无奈,但很快又恢复过来:“我觉得我们还是被人盯上了!”
“你呀!太敏感了吧!不就是将军的衣服丢了吗?”
“你不认为太蹊跷了吗?”
“好吧!那件衣服被我藏起来了,行吗?我想用它作抹布……”男子带着戏谑的口气说着,却被对面女子的一个禁声的手势打断了,心念电转间他立刻意识到:门外有人偷听!
比他更快的是,那名女子在打手势的同时身形一闪用肉眼不及的速度打开了房门,从说话的地方到房门足有十米远,女子的速度之快令人惊诧,但使人更惊诧的是门外偷听的人,短短的一瞬便失去了身影,现在门外只留下一片空旷,仿佛从未有人在那儿停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