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那个样子,插秧腰弯不下来,锄草没有章法,挑粪还怕臭,偏偏天一亮比所有人出工早,呆田里太阳落山还收工比所有人晚……
求什么呀,有能耐不要和农民比,去和有单位的人比呀,没的脏了人的眼……”
种种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真想上去打一顿,但知道后果的严重,只好忍下来……
那个罪,别提多难受了。
家的烦
父亲很无奈的,什么话也不说。
有时见他干完活就成天坐家里,就说∶“儿呀,你净干农活也不是个事,有空时往县城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吧?”
法海说∶“爸,没事,您老不也是坐家里吗?”
父亲说∶“我坐家你也坐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辛苦一辈子把你们三兄弟拉扯大,我功成名就了才坐家!
你还正当壮年,正是出外拼搏准备成家立业的时候,你却懒懒坐家学我……”
法海无赖的笑了下∶“爸,龙生龙凤生凤,农民的儿子把田种,儿在家种田又不吃亏……”
父亲气得胡子乱颤∶“白养了你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败家子,当年辛辛苦苦送你去供销学校读书,出门那会还用去准备买猪的钱,买了好长的鞭炮,一直送你出到村外大道上,那时鞭炮齐鸣,你穿新衣服背着书包,在村人包围和欢送下,意气风发的朝求学圣地——南宁进发!
那时,我和你妈那个高兴呀,不停的抹眼泪……"法海打断父亲的回忆∶“爸,我当时极力反对你们鞭炮欢送,那上的是都被淘汰过时的学校,丢脸之极,在鞭炮声中我毛骨悚然,感觉自己是过街老鼠……”
父亲望了法海一眼,叹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这一风光送你去供校后,本指望你从此在学校刻苦读书,学成技业,出来混个人样。
再成家立业,把咱家最破败的房子修葺一新,让我们在村人面前抬起头来,舒吐这几十年憋屈的气。
可是,你这几年在烟草干临时工作虽然不满意,但总算一个体面单位,我们在村人面前总算还能放正脸走路!
你又带回来一个美丽高贵的女朋友,我们更是乐开了花。
但我们是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那女孩对你的感情终究因条件相差太多而迟早变迁的。
我们有心里准备,现在你从烟草出来了,我们感到脸上无光,但也没有办法,这就是你的命……
父亲不怨什么了,就怨你老呆家里没干正事,还奢望着那个漂亮女孩回来救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我的儿,早点清醒吧,面对现实,哪怕找到外面做工地的活,哪怕几年不回家,也比呆家里强!
至少我们不被村人说养了个吃闲饭的儿子……”
法海被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一向在儿女面前甚至有点懦弱的父亲,如此如此的数落,偏偏都说到法海心中的痛……
法海一言不发,他最怕兰香回到城里再不回来了,或者说帮他只是一个借口……
每天,法海劳作回来,有时饭也不吃、澡也不洗,任母亲百般叫唤,甚至亲自端饭碗到自己面前,他都眼睛看着木顶棚,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此时,他想的很多、很多,想念兰香曾经的无微不至关心,她的美丽笑容,柔软香味的身子,那至深至死的爱情……
曾经的山盟还在,海誓犹新——都说曾经的海誓山盟,敌不过你的一句好聚好散……
"兰香,如果你真受不了我是农民的身份,我不怪你,你明说就是了,给我一个好聚好散的明白……
不要这样给我莫名的期望,明知是无奈的等待,还要自欺欺人的等下去……"回想父亲那刀刀是血的训斥,法海的心在流血,他真想一刀插在胸膛死掉算了……
母亲还在床边端着好饭好菜,用尽心机劝法海吃饭……
可看到法海不声不响,母亲吓坏了,以为他生病了,摸摸额头,然后强行给他喂饭!
法海忽然心里冒火,一举将饭碗打掉,并推倒母亲……
母亲不明白一向孝顺乖巧的儿子,怎么如此粗暴,她的苦心全被否定,委屈伤心涌来,坐在地上抹着眼泪……
父亲此时刚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气狠狠的骂∶“你个不孝子,竟然这样对待亲娘吗……”
法海醒过神来,看见父亲的怒火,母亲坐地上的委屈,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登时站起来跪在母亲面前,乞求原谅……
母亲心疼儿子的不容易,她强装笑脸扶起儿子,用无比的耐心哄着儿子吃饭,一口口的喂着!
法海哽咽心酸,眼泪流进碗里,母亲替他轻轻擦掉……
然后母亲替他温好洗澡水,装在桶里给他放在粗布围成的地方,拉着法海推他去洗澡。
粗粗洗好,法海躺在床上,母亲替他盖好被子。
法海假装闭上眼,待母亲满意走开后,法海睁开眼,想到今天和家人的所有磕绊,那种悔恨和现实逼迫的无奈,他眼泪流满枕头……
家里再不能呆了,明天必须出去,到县城去,去找份工作,扫厕所也好,饭店洗碗也好……
第二天和家人告别,一个人提着简陋的行李到县城去,那里车来车往,人流如水……
就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朋友,他提着包无助的在人流中张望,活象无头的苍蝇!
长相思
他的手机早就没有缴费了,兰香走后的三天就停机了,那之前兰香打过两个电话,说正忙于替法海找事,叫法海不要着急。
那以后再没有电话了,原因是法海这边打不通。
法海当天没有找到工作,因为他在路边广告找去,很多都是骗人的。
晚上坐在车站门口,伏在包上睡去。
第二天,去到那些工地和饭店找活,碰了不少钉子,受了不少白眼……
法海很悲伤,为自己被淘汰的无奈,此时心里就不停的自责∶“我怎么这样没有用?怎么对的起兰香的关心?”
此后经过了许多埋汰,甚至在垃圾桶里都捡过吃食,在最万般无奈,准备厚着脸皮回家时,却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搬石头的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