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会这样难过过，整天呆在月华殿看着窗外下雪、雪停、再下雪、雪再停。。。。。。若不是七巧提醒我，也许我的眼睛会看瞎了而不自知。原来失宠的宫人在宫里的生活是这样的难受，真是“繁华过后成云烟”。

好在这里是紫禁城最偏僻的地方，平日没什么人来，我和七巧有几次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买通、并得到赫舍里默许下，趁尚膳监的太监出宫采买的时候也跟出宫外。

我不知道赫舍里为什么会同意，我只知道有一次我被他们认出并告到赫舍里那儿时，那个太监副总管回来后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并示意我可以跟着他出宫。

也许，赫舍里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刚开始我和七巧只是跟着他们随意逛逛，有一次那个太监副总管非常客气地让个小太监带我们去喝茶，等我们去汇合时，他们已经采买好了几车所需用品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支开我们，怕他们收受好处的事曝光了。当然我也是明白人，并没有去打小报告，再后来，我和七巧非常自觉得提出自己去四处逛逛，他们当然非常乐意，但还是派了个小太监跟着我们。

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们在一个名叫高升茶馆里遇到了一个人－－－－赫舍里的叔父索额图。其实在茶馆里遇到熟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当他进店时，店小二都不招呼他，甚至看也不看他，而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往馆后小院走去，就像回家一样平常。但据我所知，索尼在世时的确有多处房产、田产，但他已经是四公之首，富有得很，所以他和他的子孙并没有在京城开店铺，那这是索额图自己的主意。

我留意了几次，每隔七天（大概我们说的一个星期）他就会来一次，虽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但也是来去匆匆。莫非，这是他在京城里的一个据点。这是我有一次灵光一闪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他究竟想干什么，毕竟赫舍里还没因难产而死，夺嫡还早着呢，他也不像是这么有远见的人，现在就开始谋划什么。如果不是他的意思，难道是赫舍里的意思？不，不会，她难道不怕被人知道，有外戚专权的嫌疑？难道是。。。。。。玄烨！如果真是他的意思，还真有可能。我没想到这时他的城府和心机已经这么深了，果然是天生当帝王的人。

为了我日后的生计着想，我想赌一把。这一天，看到他从后院走出来，我立马结帐走人，故意在出门时与他撞在了一起，并且行色匆匆地一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就走了。但我肯定他已经认出我了。

果然，当天晚饭时分赫舍里就将我召了去。玄烨也在坤宁宫。我对自己赌对了一把，甚是高兴。

我与他们一起用的晚膳，为免引人胡乱揣度，只留下了七巧和赫舍里身边的绿珠侍侯。晚膳吃得甚是开心，聊的也是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用茶时，玄烨状似无意地问道：“听儿说，你最近经常偷偷出宫去？”

我端茶的手顿了顿，“也不是经常，只是闷了，出去了几次。”我的声音如蚊声，但他们一定都听到了。

“这事儿，朕也是早就知道的，朕知道你不会出宫胡来，但也要打扮得好点，不要让人认出来。”玄烨的责备更多的好像只是关心。听得我心里一暖。

“知道了。”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装作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说起来，今天好像撞到了索额图大人，不知道有没被他认出来，否则过几天皇上又要训我了。”

“哦？在哪儿遇上他的。”赫舍里随口问道。

“在东直门街的街口，一家高升茶馆门口。我差点忘了回宫时间，匆匆忙忙地，竟没注意到有人跟我同时出门，就撞到了一起。”我认真地回道，“没想到索大人会在那儿开茶馆，下次有机会皇上去一定让他请客。”

“开茶馆？”赫舍里用眼看了看玄烨，“怎么可能？爷爷在时，从不许子孙在外面开酒楼、饭馆的。叔叔也不会如此大胆，自作主张违背了爷爷的意思。”看来赫舍里确实不知情，因为一旁的玄烨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听到赫舍里问，又不好阻止。

我看在眼里偷偷好笑，但还是不露声色地回道：“那是我猜的，也许是我猜错了，但他每次来，都直接进后院，小二都不招呼他，所以他可能也没发现我就坐在楼下大堂。我还以为索大人是茶馆的老板呢。”

“皇上，不知叔叔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还请皇上派人好好查一查，如果真是不好的事，也好及时让他悬崖勒马。”

玄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对赫舍里说道：“儿不必担心，这茶馆之事是朕要他办的。”

聪明如赫舍里毕竟没什么社会经验，当然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皇上让叔叔去开茶馆。直到支开了七巧和绿珠后，玄烨才说出他的想法，原来和我猜到的八九不离十，是个情报收集站。

“皇上不觉得这样的效果并不好吗？”我安静地听完后，缓缓地说出我的想法。

“运行了几个月，效果的确不理想，但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其实，问题就出在皇上那儿。”我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然，大鱼开始咬钩了，“问题怎么会出在朕这儿呢。一切运作都交给他们办了，分明是这些奴才们办事不力。”

“问题就出在皇上任人不够贤。”我看到赫舍里的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安，连忙安慰道：“这也不关索大人的事，索大人一定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但也是力不从心啊！”

“此话怎讲？”大鱼吃饵了。

“其实这贤也是有分别的。比如，上战场，就要找我阿玛这样的彪勇悍将，治河就要找河工，科举当然就要找太傅大人这样博学多才的人，而开茶馆，当然要找会经营的人啊。而索大人是一介贵戚，又一向在宫里当差，家里也没开过酒楼，让索大人去开茶馆，就好比让太傅大人上战场打战一样啊。”

一番话说得玄烨顿时语塞，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可朕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心腹中有会经营的人啊！”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如果皇上信任臣妾，不如就让索大人在明，臣妾在暗，臣妾只负责如何经营，绝不管情报之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听到我的话，玄烨和赫舍里显然都吃了一惊，先不说我是皇上的嫔妃，单是我是鳌拜的女儿这个身份就颇为尴尬，谁都知道现在玄烨首要解决的就是鳌拜，收集的情报百分九十也都是关于鳌拜和他的党羽的，如果让我参与。。。。。。

我当然明白他们心中的顾虑，当下马上跪下，昂着头字正腔圆地说道：“臣妾明白皇上心中所想，也知道臣妾提出的也很唐突，但皇上还记得几个月前，臣妾在月华殿说过的话吗？‘因为恨而不能成爱人，因为爱而不能成敌人’既然臣妾和皇上的缘份是如此浅薄，日后也就只能如此老死宫中或被逐出皇宫。那就请皇上相信臣妾，相信臣妾绝无私心，臣妾和皇上一样，心中只想天下百姓能过得好一点，少一些像高善那样的人哪！”

玄烨的脸阴晴不定，想了一会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果然，他还是不能够相信我，尽管我为他想得再多、做得再好，他最后还只是将我看作一个普通的嫔妃，甚至只是一个敌人的女儿。

我难过地瘫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七巧才将我搀回了月华殿，我一夜无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