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躲着不让他捏。“这哪算欺负呢。”
现实中给予的压力和期望,在这个不冷的黑夜里被风吹散片刻。夏然此时笑得简单纯净,还带点顽皮机灵。忆起刚才在舞池中,窝在自己怀里的夏然,跳起舞来那另一番灵动的风情,佟止峰的心化成了一滩暖泉。
就像夏然放纵自己的热情,佟止峰放纵了自己的冲动,那双温暖的大手再一次围住夏然肩头,将她实实在在地扣在自己怀里。
夏然的轻笑声戛然而止。
佟止峰抱紧夏然。不知道这样的拥抱是不是这一生仅此一次,他用尽全力去感受。
他终于将这个女人拥在怀里了。
“夏然,我喜欢你。”
如果还有什么迟疑什么抉择,这一刻,佟止峰都下了决定。
夏然静静地站着,没有反抗,也没有回抱他。
风丝丝吹,叶片片落。安静是最伤人的拒绝。时间只是短暂的凝固了几秒,佟止峰却连心都结了冰。
拥抱的双手始终舍不得松开。
夏然终于抬起了手,轻轻覆在紧抱着自己的结实臂膀上。
“你知道我比你大几岁吗?”
感觉佟止峰颤了一下。
“我不在乎。两三岁也好,五六岁也好,我都不在乎!”
夏然闭上眼,推开了他。
夏然说:“我三十岁了。”
佟止峰睁大了眼。他知道夏然比他大,但他从没料到过,他和夏然,竟然相差了十岁。“我……”佟止峰有些慌,重新去拉夏然的手。“我真的不在乎!”
夏然眼里是他看不懂的平静。
“你有女朋友的。”不是质问,不是疑问。只是提醒。
这是个死穴。佟止峰僵住了。
如果说年龄可以跨越,那因为年少而花心不负责任,便是他自己给他和夏然之间制造的鸿沟。
“夏然……”佟止峰这一声,哀伤溢流。
哀莫大于心死。下一刻,佟止峰的心,便是死去的了。
夏然说:“我下个月结婚。”
颤抖的不只是声音,还有心脏。“花店里送你花的那个人?”谁知道,他如何艰难才问出这句话。谁知道,他多希望答案是否定,结婚只是一句戏言。
“是他。”
许久之后,夏然还记得那一夜的佟止峰,明明心痛得难以呼吸,还把她稳稳地裹在怀里,充满了珍惜的低声安慰。
“夏然,不要这么不开心。”
“夏然,我心疼你。”
到底悲伤的人是谁呢。
佟止峰说夏然你眼里写满了灰色。佟止峰说夏然你知道吗,你说要结婚的时候你并不快乐。
佟止峰说,夏然,我多希望我能让你一直笑。
那一小段与世隔绝的空隙,夏然完完全全赖在他怀里。
现实却是令人绝望的。错的时间错的地点,佟止峰便失去了资格,无法验证自己是否夏然对的人。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仙女赐予的魔法便会失效。仙杜拉留下了印证的水晶鞋,佟止峰只得到一个失去温暖的拥抱。
那一夜,对谁来说刻骨铭心,对谁来说了无痕迹。
佟止峰几乎粘在篮球场上,发了疯地抢球灌篮,汗水瓢泼得让他几乎虚脱,都止不住他那种濒临疯狂的无休止自虐。他得让自己淡忘那份冲动,那份让他绝望的心动。
仿佛佟止峰只是众多追求者其中之一。
夏然的生活轨迹没有因为那个大男孩而丝毫错道。每天去医院坐诊,按时巡两次病房,安慰坚定病人们的信念。下班后和侯景南见面吃个饭,买一些必要的结婚用品。周末拍了份简单不失档次的结婚照,两人凑着头挑照片,侯景南握着她的手,温馨得让旁人都羡慕。
一切都顺着水流自然漂行,抹去了多余的痕迹。
夏宗礼那一次狠狠地摔了碗筷,着实把陆萍吓懵了,胆怯地收敛了性子。夏宗礼和她结婚三十年,还没真正对她黑过脸。心里对女婿怨念有增无减,却是不敢再随便嚼舌根。
侯景南再次进夏家门时,给了陆萍四个牛皮纸信封。比陆萍要求的八万足足砍了一半。陆萍瞪着眼根本不想接,火气又开始噌噌往上涌。夏宗礼冷冷地喝了声,陆萍便如被泼了冰水,青白了脸僵硬得变形。
“这样就行了。”陆萍没接那四万块,夏宗礼接了。
陆萍不敢和夏宗礼撒泼,憋着一口气甩身进了厨房,没再和侯景南说话。
侯景南神色也不好看,若不是夏然站在身侧,他何以这么容忍。
夏宗礼拉他坐下抽烟。“别理她。你好好和小然过日子就行。”
侯景南说:“一定。”
夏爸爸摸摸自己女儿的头,夏然乖巧地微笑,手一直和侯景南相握。
按说好的,两家各自分开来摆酒。侯景南家乡那边有习俗,摆酒得在领结婚证之前,而且女方父母得到场。
侯父背着侯景南给陆萍打电话。
“我不去。”陆萍一字一顿,把侯父一口气顶喉咙里。
“亲家母,景南哪儿做得不好,他不懂事,我代他向你赔罪。”侯父说得诚恳卑微。他不怕自降身份,只要他能帮得上些什么。
陆萍“哼”一声:“我可受不起!那是你们的习俗,不是我们的习俗。我们这边的习俗是男方摆酒,女方父母不能出现!你说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谁不尊重谁了?”
陆萍把这几天憋的气全冲电话那头去,机关枪一样连发打靶。
侯父不回嘴,听她骂完,才又说:“亲家母,您来吧?”
侯父把姿态放得越低,陆萍就越膨胀。
还好这个膨胀还没能来得及全部喷发,夏宗礼刚好进了门把电话夺过去。
“去,我们去。放心。实在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是是……好的,您放心。”
挂下电话,夏宗礼抬手就想给陆萍一巴掌,被跟在身后的夏然拦住。
陆萍一愣,尖叫起来:“你要打我?!你要为了别人打我?!他们家待小然不好,我为我女儿不值,我哪里错了?!”
夏宗礼气得手都颤抖,指着陆萍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配当人家妈妈?!”
陆萍瘫地上一直哭闹,就怕声音不响闹不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