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喉咙堵塞,只能沉默。
陆萍知道后,破天荒的没有闹腾,只是挂了电话也没能回过神。
“这是命呀……”
除了一半共同财产,侯景南想把房子给夏然。夏然只觉得他这般太过仁至义尽,不肯要。何况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独立购买,更是他的栖身之所。
夏然搬走那天,侯景南不在。
或许不碰面,彼此都会舒服些。
东西寥寥无几,夏然环视了一圈,竟连回忆也零落得可怜。
蓝乐儿和纪如知道消息,都难以置信。
纪如没说什么,看着夏然叹气。
蓝乐儿在那笑:“我和程启没离成,你倒是悄无声息快过闪电。”
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夏爸爸。
“小然,你们想清楚了?”
“嗯。”
“虽然我知道你很理智……可是,小然,能告诉爸,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
“不说就算了,爸只是觉得景南是个不错的孩子……”
“爸。”夏然打断他,下一句话出口,却说得酸涩困难:“检举你的人……是他。”
夏宗礼愣了愣。
“原来是这样啊……”
“爸,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
“……下乡。”
夏爸爸舍不得,很舍不得。摸摸女儿的头,无声走了出去。
夏然仰头在窗边站了会,拖过被子覆盖头顶,将人缩进被窝里。
浮生若前世梦一场。
梦醒时分,似乎无得亦无失。这该是庆幸还是哀伤。
医疗下乡,市立医院分派去的都是穷乡僻壤荒凉贫穷之地。夏宗礼婉转地表达了几次,他不愿让他的女儿去受那种苦。
穷养儿富养女。夏宗礼把夏然当心尖宝贝,半生积蓄都挥霍在养女儿的温室上。陆萍也曾说过他溺爱,奈何夏宗礼甘之如饴。
从小未曾独自出远门,如今却要漂荡到千里之外的c城自力更生。夏宗礼千个万个舍不得。
夏然说:“爸,对不起。”
先斩后奏。夏然早就报了名。
于是夏宗礼再不舍,都只能压在心底,任她女儿往外飞。
陆萍没反对,连续几夜都在给夏然收拾,满满当当的药品营养品。怕乡村没法充电,还去科技展买了一块太阳能充电器,以便随时能打电话以解思念。
“离开也好,这边熟人碎言碎语的,小然听了不舒服。我的女儿,我不忍她去受苦,可我更不忍她得去承受精神压力。”夏宗礼靠在床头抽烟,陆萍在黑暗中偎着他,给他宽慰。
“小然会这样,说到底也是我的错。”陆萍想着说着,嗓子渐渐沙哑。“当初要不是我说侯景南那个人好,要不是我催着小然结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不结婚就不结婚呗,我们养着她就好呗。”
黑暗中蛰伏的红色烟头被熄灭,夏宗礼缓缓吐气,伸手揽过陆萍,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继成方离去不久,医院又一批人话别。
院长开了桌,欢送下乡的队伍。那一晚医生护士又喝高了,小婷抱着夏然泪眼扑簌。
要走那天,夏然不让夏爸爸送,坚持乘坐公交车去医院门口集合。
狠了狠心,不看两老浓厚的不舍之情,夏然走出了那个不曾离开过的家。
她想默默离开。
花坛边却响起喇叭鸣叫声。
那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小车。侯景南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行李,放入后车厢。
“最后一次,我送你去。”侯景南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刘海,若有似无,有些痒。
夏然犹豫了两秒,钻进副驾座。
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安静而契然,独留音乐绕耳,有隐隐的舒心。
因为舒服而慵懒。这样美好的感觉,为何却是在分手之后才能回归。
夏然侧过脸看男人,堂而皇之地打量。
侯景南感觉得到她的视线,唇角微微抿起。
男人的脸部线条刚毅,眼神犀利冷淡,面对她却曾溢满温柔。
夏然其实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或许就像蓝乐儿所说的,有爱情基地的婚姻都会被柴米油盐所折断。更何况是没有爱情的虚假婚姻呢。
她有爱过这个男人吗?
这个男人又曾对她真正动过心吗?
夏然轻笑,撇开眼。又不是怀春少女的年龄,何必再想这些呢。毕竟都走到尽头了。
小车在医院门口停下,侯景南才转过头看她,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说:“古福县还算是比较好的,我曾经去过,民风淳朴,水电供应都好,你不会太受苦。”
夏然微笑,点头。
“那里昼夜温差比较大,注意保暖。后山那里偶尔会有点山体滑坡,你尽量别过去。夜晚可以在高坡那看星空,很清澄的繁星,你会喜欢的。”
夏然依然微笑,心里却荡开了波。
侯景南第一次,这般和她细细交待。以前的侯景南行住间照顾着她,从不会像老妈子一样唠叨这些。
是因为以后无法亲自照顾,所以只能用语言表达吗?
这是何必呢。
“谢谢。”夏然在他停顿之际抢了话。“我会照顾自己。你不用这样。你……不用觉得愧疚。”
两人的视线交缠,侯景南的眼睛深邃得让人想逃避。
侯景南点点头,顿了顿,俯过身,将夏然抱住。
夏然愣住,不知该不该挣脱。
耳边有温润的呼吸。“小然,我很喜欢你。可是……”那是让夏然觉得蛊惑的声线,她曾经迷恋这胜似播音员的嗓音。
还有彼此肌肤相贴的温暖。
夏然伸手,虚虚回抱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