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再见了。”
后面未说出口的那半句,夏然很清楚。
我很喜欢你,可是,你比不上权势对我重要。
夏然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侯景南的视线。
侯景南记起他们刚领结婚证的那天,夏然也是在他面前,决绝而匆忙地离去。
她似乎,总是不会注意到,身后他在守望。
夏然走近那诉离别有些哀伤的同事。该说离别的,都说了。终究是,该走了。
她知道,有个人,她还没道别。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按下发送键。
这段混乱的日子里,佟止峰在家过年。她没告诉他离婚的事,也没有告诉他离别的事。
她的剧情是分离,他的剧情是团圆。
他们本不属于同个维度。
她选择离开,就是为了让一切归零。
佟止峰也好,侯景南也好,都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既然是过客,就别在彼此舞台中霸占太多的戏份。否则,只会再次沦落到心伤分离的下场。
她注定,此一生,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开始
算上夏然,一同到c城下乡的只有四人。
原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古福县闭塞落后,嵌在哪座山的犄角旮旯,一年只能在春节沐浴一次。待到目的地,医生们舒了口气。虽是偏僻,但远处梯田延绵,近处小铺林立,平矮楼房歪斜排列,远比预料的要好些。
县长带着群众在大道上迎接,热情得让医师们诚惶诚恐。
大城市的人衣着光鲜皮肤细嫩,县里人甚是好奇,推挤着不好意思上前,大人小孩睁着大眼一个劲打量。
恰逢政府补贴,新建了平房,刚好能安置四位医生。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一张鸭仔铺,一席桌倚,一方布衣柜,便是全部。洗浴还得到每一层的公共间。
窄小零落,但简简单单。
夏然整理好行李,站在窗边望出去,刚好能眺望翠绿清新的梯田,有清爽夏天的气息。
原本并没有多大的期待,这般看来,倒是宛若重生。
县里的诊所,清减得可怜。铁盖罩下的大棚,分隔几间,墙上贴挂几张破旧的器官图,墙边和架上安有小型的医疗器械。
除了妇幼科独立出来,其他的科系全部糅杂,两个万能的老医生照顾着全县民生老病死。
还有第三位医生郑裕,去年下乡后自愿留下,一身的中药味,诊所后面晒满他的中草药。
一同事笑着说,这还真是发派边疆开垦新田来了。原来的城市,随便一个私人诊所,都比这大气。
村民协助把小巴上的器械都搬进大棚里,还有一些珍贵的药,医生们不放心,都自己跑多几遍一箱箱地轻提慢放。
三位医生看着那些崭新的器械和稀罕药物,眼睛闪闪发亮。
收拾了一下午,县长请吃了一餐饭,睡了一个不太舒服的觉,天还蒙蒙亮,夏然便起身往公共间去。
另几位医生已经在洗脸刷牙,看到夏然进来,都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去挠身上那极痒的每一处,黑眼圈都挂在眼睛下。
c城在南方,三月初,县民已经穿短袖打赤膊。农田里的百鸟千虫欢聚一堂。
待夏然几人去到诊所,大棚下已经热热闹闹挤满了县民。
“城里的医生来了!”
不知谁喊了句,便炸开了锅。
好不容易把县民安置好,在诊所外等候,一人一人轮流进入。
老医生对几人苦笑:“器械药物跟不上,很多病我们都诊不了。”
郑裕乐哈哈:“你们可真电视里才有的白衣天使了!”
南方潮湿,县民不太懂得注重卫生,挤门外的妇女们多是来问那难以启齿的妇科问题。
粗壮的农夫背着锄具,成天在半山腰耕田,偶尔遇到山体滑坡,筋断骨折常有。原本治疗粗糙,落下风湿萎缩,严重的从此瘫痪。
产科更是跟不上,古福县女人体格小,生孩子要经受异常的折磨。夏然不曾想过,现代医疗之下还有如此之多的一尸两命。
问题有很多,解决却只能缓慢而行。
夏然给每一户农家发了号码,约定就诊时间与次序。
宣传势在必行,还得分男女老少,逐门逐户地讲解。
若是病情严重的,夏然他们便将人送到城里的医院检查治疗。颠簸出城就要大半天。
而就算重病,因为那天价治疗费,县民多是情愿放弃,听天由命。
“夏医生,俺们那点庄稼,给俺家狗子留着用的,这啥病啥病的,俺不懂,也甭治,活多长就多长。”
这是夏然听得最多的话,听得心都酸软。
乐意看医生,却不乐意治。
城里的医生推着夏然往外走。“小夏啊,我知道你们看病免费,可也不能这么办是不?三天两头往这儿来,我们这儿资源也有限,急病的可是还后头排着队哩!得了病他们也不愿治,小夏你就省点心歇歇得不?”
口音太重有些难懂,夏然努力听了许久才听清,心里拔凉拔凉。
郑裕陪她走的这一遭,知她单纯,便劝:“无愧于心便是了。你觉得生命重要,对他们来说却是未必。医生是布施希望,在无能所为的时候,给他们希望,有时比健康更重要。”
夏然慢慢听着,无法反驳。
作为一个神经内科医生,夏然到古福县,有更重要的使命。
说不清是饮食抑或遗传的缘故,古福县常有县民发热恶心疼痛,严重的话呼吸衰竭,半身不遂。发烧在古福县来说犹如死神来临,人心惶惶,却是没人知晓原因,没人懂得防治。
夏然见到的第一个病人,突然在她面前趴地上痉挛抽搐,吓得医生们全耸起身撞乱桌子。
验了血清和尿液,夏然才敢说是脑炎。
物理降温,人工呼吸,能教的夏然都教了。
但是脑炎不用药是不行的,还有遗留一生的后遗症。
死亡率不算高的疾病,在古福县这,便几乎成了丧心病狂的绝症。
夏然和县委提过,带病人出山就诊,或进一批疫苗。
“这不是开玩笑嘛夏小姐。不说政府没拨款,就是拨了款,首先也不会用在这方面。多少年古福都这样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你们大城市里来的人不懂呀。”
那确实只是夏然无知的愿想,个中纠葛利益权衡,她并非全然不懂。
政府安排她下乡,为病人找到了病症,却因为贫穷受限,要她生生看着病人在她眼前经受折磨,一点点虚弱后死去。
夏然接受不了。
但除了薄弱的预防,她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