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驴来回瞄着那张白纸,急得大汗淋漓,估计不是那顿包子勾引着,他跳井加上吊的心都有了:“班长……俺,俺不大认识字儿。”
真正的班长踱过来了,用指头点着里面问:“刚才是谁在喊所长?”
刷锅的捏了我的胳膊一把,嘻嘻哈哈地说:“没人喊所长,我们这屋来了个文盲,我在教他识字儿呢。”
我连忙把身子背向窗外,我可不想把自己也搀和进去。
天上有几颗淡淡的星星,窗口太小看不见月亮,但我能感觉到月光,月光使这方天空显得十分安详。
班长刚走,刷锅的就急不住了,拉着叫驴贴到了墙面上:“来来来,我教你认识字。看好了啊,一,热爱祖国,拥护中国*的领导,遵守监规纪律……”
叫驴迷瞪着眼睛一句一句地跟着念。
邱美香看来还真是个好为人师的主儿,鼓捣了半宿,叫驴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能背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困得实在不行,要不是急着看下面的节目,我早就睡觉了。
“老杨,第一条能做到吗?”
“能。”
“第二条呢?”
“没问题。”
…………
“第八条呢?”
“保证做到。”
“老杨,没包子你吃了,”刷锅的勃然大怒,“再背这条我听听!”
“勇于检举揭发……狱内的一切违规行为。”
“能做到?”
“能?不能?”叫驴茫然看着刷锅的,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应答,“……能。”
“能?老子要是在里面抽个烟,抽舒服了再跟哪位哥们儿操个腚眼儿什么的,难不成你还想去检举揭发老子?大爷的,着打!”啪!一个力道很大的耳刮子猛地扇到了叫驴的脖颈上,其势大有少林铁砂掌的味道。还真没看出来刷锅的竟然如此霸道,这样看来,他比那天晚上的汤勇可厉害多了。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幸亏他刚来的时侯我没跟他玩那套假文明,不然我就成叫驴的师兄了……
我偷眼看了看刷锅的,手心里替叫驴捏着一把汗。
刷锅的继续招呼叫驴的脖颈,叫驴不知道该回答能还是不能,挺着脖颈硬撑着。
我也被刷锅的给搞糊涂了,低声嘟囔道:“不能?”
“不能!”叫驴受到启发,仰起脸高叫了一声。
“好啊,违反纪律你敢不揭发?”叫驴的脖颈上又挨了一下。这下不是用铁砂掌了,刷锅的改用瓦刀砍了。
“俺可明白什么是监狱啦……”叫驴哼的一声趴在地下,声音都缺钙了,“大哥住手,俺真的不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啦……”
刷锅的往叫驴的脸上猛地啐了一口:“二大爷的,你还别给我装熊,爷们儿我刚来的时候吃亏比你多啦。跟我玩脑子?死多少人了!好好考虑,明天我还问你老驴操的。”
叫驴一声不吭,拥着被子蜷下了。他不敢抬头,两手抱紧膝盖,翻着白眼看油灯般昏黄的灯泡,时不时缩一下脖子,好像有蚊子落在脖子上,他无力去打的样子。没来由地,我竟然有些心酸。
我躺在大铺上呀,忽然我想起了美丽的家乡,爸爸妈妈慈祥的面容从我眼前过呀,止不住地泪水哗哗淌……
隔壁老羊肉沙哑的歌声仿佛来自悠远的天外。就着歌声,我又一次看见了我妈苍老的脸。
外面在打闪,听不到雷声,闪电是灰色的。我不知道这样的闪电过后,外面是否会下雨,只是感觉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情感正在慢慢地逼近,让我的心针刺一般难受。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孤单地蜷缩在这阴暗与潮湿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人狗一般的撕咬,我为什么不在家里陪我妈聊天,我为什么不在这样的天气里跟我爸爸下象棋?
天亮时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绵绵的细雨让我觉得日子将这样一直灰暗下去。
我凝视着天花板,凝视上面脏鼻涕一般模糊的蛛网,凝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死寂,脑子梦游般地穿越历历往事。
我坚信我不是一个坏人,我不就是拿了银行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