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疾步走进了才看到,审神者少女几乎大半的衣物都被褪去了,不停努力往外爬。
她,仿佛被黏在蜘蛛网上一般。
挣扎的蝴蝶骨,缓慢而无力,积蓄许久才有一丝力气的、虚伪的力道,这样翕合着,宛若垂死前凋零的线条。
她发出呜咽的求饶声,姿态不算好看地挣扎着往外爬去,“……呜…请不要这样……”
那是一种衷心于死亡与独舞曲的浓厚的悲剧感。
“别逃走呀,审神者。”金发的髭切从内屋的阴影处完全显出身形。弯曲的眼和嘴巴镀着梦寐的暗光。他强烈的存在感,像是刀锋将人千刀万剐的疼痛一样。
——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审神者依旧是无意识到地往着外面挣扎去,手脚并用,涕泪俱下。
于是纤细得像是从泥沼拔出的足踝,被付丧神一把拘住,然后被缓慢地往回拖。剧烈摇晃起来的视线里,一双从红裾下遮掩不住的腿,像是根茎丰腴的毒草,微微渗出沼水,充满了潮烂而恍惚的暗示。
“请放开我啊……”拼命努力着却还是逐渐回坠到那个阴影吞噬的房间,她哭喊道。少女毫无意义的形式拒绝,犹如以心脏之血浸满荆棘的夜莺,悲戚而垂死不死。
那可悲的雏鸟翅膀,也叫人悲叹不是么。
“原来审神者在这里啊。”莺丸终于再次微笑起来,明显是对这幅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手中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唰的一声。
“救、救我啊。”审神者少女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许的焦距,她向莺丸求救,泪水不自知地掉落。“髭切和膝丸都太过分了呜。”
审神者少女在那刻确实感受到了,那种会被装在盘子里精致地吃掉的恐惧感。
可是她不能退缩,一旦后退,哪怕是一分一毫,便会被完全吞噬。
也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刀剑这种事物是会反噬的呢?
“果然铃铛还是戴在脖子上,会比较好吗?”莺丸握着木屐底上装饰着的铃铛,完全没有把少女的悲泣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言语,神情里流露出些许思考。
正是那种确确实实的认真才显得更具有压迫感。
因为看到莺丸出现,髭切的动作顿了顿,但神色里完全没有就此放过审神者的症状。“因为刚刚审神者回答错了,所以要惩罚,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对吧……弟弟?”他蹲下来,面朝着不再挣扎了的少女。
“可是…呜。”
审神者揉了揉衣角。盈满泪水的双眼泛出光泽,粉红色的脸颊和粉红色的膝盖,柔软的信号,在审神者的身上,都变得格外的可爱。
“兄者的话,就是一切。”膝丸不假思索道,握刀柄。暴躁而清秀的面容上,生着一双纵情的剑眉,时常微皱着,一如既往地对少女有所不满、对兄长绝对信服。
“不要哭了!……”
“呜……”审神者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审神者分明想说什么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分明也很棒呢。
莺丸终于无奈起来,轻轻在台阶上放下黑底红系的木屐,唇齿一开合,那声音便如清淡的茶逐渐蔓延开来,“髭切和膝丸也都稍微克制一点吧。这样会很快就玩坏掉的。”
这个孩子是我重要的审神者啊。
莺丸的笑,淬染着美丽的绿色,欢欣以及暗含恐惧。唇角的弧度,如同春水湖面上下起伏,涤漾着妖柔的波澜。看似平风浪静,然而抹了□□的暗器,恰巧都是在此刻出手。
美丽的屠杀,简直就是『莺丸友成』的象征。
“本丸里最先开始明明就是你不是吗。”不容置喙、髭切像宠幸宠物一样把审神者托在了怀里,站起来,谈笑风生。他坦然自若地公布出最初犯人的名字。
对审神者存在恋慕情感的付丧神并不在少数,但是第一个以下犯上——还是他啊,莺丸。
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嘛、第一个。——“髭切不要轻易迁怒于我了唷。”莺鸟继续微笑着说。
“这怎么会呢?”髭切从容地回以一笑。
他们以笑对笑,以王对王,小小棋子着落间的厮杀算计。这两人的笑愈是灿烂,就愈是寒冷。
就愈发感觉到,嫉妒在疯狂噬咬髭切的心,难耐的痒,难耐的麻。把他变成嗜人的野兽。
剑,只为了出鞘杀人而翁鸣;人,却可以为了爱恨情仇而迷失。
第一个、以下犯上的、莺丸、友成啊。
“髭切不要不开心哦。”这时,少女恰在他的侧脸上留下香甜的一吻,继而她又斜睨着看了莺丸一眼,很轻却很具有诱惑力。
又来了又来了。髭切无奈地想。
无论对她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付丧神统统都会被她安慰。
“大家变得很容易就发火了呢。”她心知肚明,本丸里无声蔓延开来的罪念。
“这样我也会感觉到辛苦的。”
虽然嘴上抱怨着,审神者的面上却没有一丝真实的责怪之意,反而是撒娇般的不痛不痒。
还真是——愚蠢至极。髭切作下定论。
这个人对付丧神实在是太过温柔了,乃至到了纵容其罪行。
不停地告诉着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被宠坏的神明可不知道会在接下来做出什么来啊。或许是索求更多,将你连人带骨一起吞吃掉也说不定哦?
“我才不相信呢。”
“大家会保护我的。”
骗子。说着柔软的话语。实际上,髭切感到的更多愤怒,不是对着莺丸,而是对着审神者。
这个无耻的可悲的骗子。除了欺骗自己,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