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如既往的去上课,所谓的日子就是又无数的重复组成的,所以无聊就成了时下年轻人的口头禅了。在学校过了大半天,我才发现了家俊的不正常,他非常的沉默,好象有许多的心事让他难于下决定。精神恍惚的,连平日他最敬仰的老头在叫他,他也晃若未闻。叫了多次未见回应,老头火了,把家俊训了一顿。可怜的家俊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此,我只能表示同情的摇摇头,给他一两个安慰的眼光。最让我不解的是,家俊的目光常常在我的脸上打转,似乎在寻找某一种答案,看得我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劲,不自在很久。幸好我的心情还算不错,不然一定过去拉他问个明白。
下午最后一节我没有课,本来想早点回家呆着的,可还没走出小校门,就被家俊拦住了,说是要我陪他走走。在以前,家俊烦恼的时候总是会找我诉说的,有时候听得我耳朵生茧,但作为朋友,我觉得自己有听下去的义务。今天看过了他的表现,就知道他来找我肯定是要倾诉的了,所以我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坦白说,我不是很喜欢这种个性的男生,总觉得太女性化,加上他常常会有很多的抱怨,让人觉得很没安全感。
在操场边的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树阴外的阳光依然。如果这不是夏天的话,这样的天气简直美呆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太阳刚好赶上了夏天。很让人安慰的就是有风,不然坐在这儿就可以称之为是受罪了。家俊如坐针毯般的反复坐起,一会儿站起来望着天边出神,双手没意识地去摘树梢下垂的叶子在手上玩把着;一会儿又坐了下来,唉声叹气的,还不时用目光的余角看我,欲言又止;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度步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看得我很烦。
“家俊,你是有什么事吗?怎么像个傻瓜一样在那乱晃啊?”我终于忍不住了,压着那上生的烦躁,尽量放好语气的说。我本来的那点好心情,早就被家俊给晃掉了。
“呵呵,我像傻瓜吗?没……没什么事啦。”家俊好象没料到我会先开口说话,冷不防的被我吓了一跳,说话都有点不自在了。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在困扰着他吗?我这样想着。平时他的话虽不多,但每句话都是很有秩序的,哪像今天这样语无伦次的啊。我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很用力的抬起了头看着我深吸了口气说:“你喜欢上阿生了是吗?”他每个字都说得很缓慢,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才说出来的。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耳膜的神经线传给大脑的信息证明我没有听错。像痛处被抓一样本能的从石凳上弹了起来嚷道:“我没有。”逃避的想法又出现了,我的自我保护的意识未免太强了。“你怎么这么问啊?”有意的想把话题扯开,但问出来的问题却很糟糕。
“因为我喜欢你!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如果我还不说的话,我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我看得出来,不!应该说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你并不像讨厌其他的追求者那样讨厌阿生,相反的,你倒是有点喜欢他了。”家俊很苦恼的回答。他的话就像一个超大的石头投进了我把本已有了涟漪的心湖,使我被惊吓了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看着家俊苦恼得接近痛苦的样子,我的罪恶感在不断的延伸。
这算什么啊?我在心里不断的喊着。是老天对我懦弱的惩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未免太讽刺了吧。还是生活平静得太久就会起风浪?我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去想着类的事,只知道此刻的心里真的很乱,仿佛有无数的藤条在纠结着。脑着充满了想要逃避的念头,如何解决掉这一场尴尬是我最迫切的需要。
强压下了内心的震惊,深吸了口气,用笑容来掩饰紧张。“呵呵,我也喜欢你呀,朋友嘛,本来就的相互喜欢的啊。”话还没说完,心口就像缺氧般的难受,只好停下吸了口气后再接着说:“阿生也是我的朋友呀,我怎么能讨厌他呢?”知道自己说得很不自然,不然双手为什么会没识意的摘下了那么多树叶呢?这时我才明白两米以下的树叶为什么会那么稀少了。
“小丹,你别装了。我了解你的意思,相信你也知道我的意思。其实今天我一天都注意你,你确实是比平时开心了一点,难道不是因为阿生吗?”家俊根本就不让我逃避,走到我的面前,双眼定定看着我说,就好象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他就不会让我走。
“呵呵,你想得太多了。就算我真的有点开心,但那并不一定需要原因吧?”我还是强笑着说。很讨厌这样被追问下去,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都好过一点。
“那好,我问你,如果要你在我和阿生之中选择一个人的话,你选择谁?”家俊咄咄逼人,眼神中的坚定竟有些可怕。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声,可却让我觉得很沉重。或许负荷有点过重了,那一刻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谁也不选!再说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权力限制我什么,阿生也没有。我现在很烦,拜托你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说得极快,说完,就闪过他的身体,像逃避战乱一样的逃走了。
阿生已经让我的生活不再平静了,家俊的话更像一枚炸弹,把我辛苦建成堤坝炸了个缺口,于是所有的念头跟事情都像决堤的洪流袭向我,无论我怎么躲避,也无法躲开,将我瞬间淹没。
在我的内心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选择什么,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子杰?那只是童年残留的敬仰和感激,承认自己想知道多一些关于子杰的事,但这就代表喜欢了吗?阿生?和他在一起是有些开心,认识他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他和我想象中的差别越大,在他的身上,总是会有很多我意想不到的事,新鲜的、感动的都有,但我也不相信那就是喜欢。而家俊,和他认识的时间最长,很最了解他,正因为这样,我只当他是朋友,永远都不能走到爱的领域里来。
我就这样的在十字路口徘徊着,不知道该望哪条路走。习惯了被安排好的生活,现在要自己做决定真的无从所适。也许等到有一天,十字路口的人多了,把我挤到其中一条路的时候,我就会顺着走下去也说不定。
极快地跑到家里,泡了杯茶,把音乐放得很大声,让自己沉浸在一个既闹又似宁静的空间中。让自己的思绪全部都随着音乐的旋律在运转,借着外来的声音来扰乱内心的思想,然后回归宁静。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忽然又觉得好后悔,我不该因为怕伤害到家俊而没有明确的拒绝他的。总以为自己很善良,却不知道,时间最终会把我的善良变成了最终的残忍。
唉,别想那么多了,等下阿生还过来拿衣服呢?我对自己这样说。
天忽然下雨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袭向大地,两个多月来的第一场大雨,它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刚刚还是夕阳斜挂的天空,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就完全走样,清晰的景物开始在雨中模糊。雨点打在路边的树的叶子上,树叶很有旋律的跳动着;路边那张着嘴呼气的流浪狗已经躺到了屋檐下,“汪汪”的叫着,用它最热忱的方式来迎接这场大雨;路上的行人更加少了,连路边摊也都奇迹般的消失了,只有偶尔一两辆汽车经过――没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天气下出来。
“阿生是不会来的了。”看着雨我这样想。心灵空前的宁静,思绪极快地转动着,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就只是天马行空的转动着很宁静。可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吧。
思想遨游着,偶尔会有某些灵感一闪而过,捕捉到了,我就懂得了多些,捕捉不到,再去回想也是枉然。或许,这也是我成长的一种方式。
喜欢听雨大概是小时候残留下来的感觉吧,记得小时候下雨天的时候那雨声总能让我安详的入睡。希望雨能够下得久些,因为很久都没听到雨声,连那感觉都觉得有些奢侈了;希望雨能够下得久些,能把地上的暑气都带走,留给人们一个清爽、舒服的夜晚;希望雨能够下得久些,是因为试过了久旱后第一场雨下得少的感觉,那温温的地面呼呼的冒着热气,大气都在那一刹那停止了流动,就算奢侈的有风吹过,也是温热得让人讨厌的。
晓云和小丽在雨没停止之前是不会回来的了,看来就只有我自己度过这场雨了。忽然就有了种“知音难觅”的想法,如果这时候有个也喜欢雨的人来陪我看雨的话,应该是很好的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象变得很有品味了,既然会“赏”雨“赏”月了。其实更多的时候我都只是看着雨或月在发呆而已,可却附庸风雅的说不是在看而是在“赏”,真受不了自己这样的行为。
“铃……”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我的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荧光屏中,“喂,哪位?”心里纳闷着,按了接听键我习惯上先出声。
“呵呵,是我,阿生。”从手机传出了阿生那熟悉的笑声和雨的“沙沙”声,很轻很温柔。他每次来到我的世界都是那么的突然,然而带给我的却不是惶恐,而是一种淡淡的温暖。
“喔,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你不过来拿衣服了吗?”我一连串的问题丢向他,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得清楚。以本人来说是讨厌太多问题的人的,被人一下子问得太多会把自己给弄糊涂的。可惜,那时的我还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况且要知道你的号码并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衣服嘛,是你穿去的,还是你拿给我比较好啦。”阿生不急不慢徐徐地回答我,只有是些不讲道理。
“喔。”听到了阿生的声音,那被音乐和大雨冲走的烦恼又上心头,情绪开始混乱。“我和阿生你会选择谁?”家俊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当烦恼赖在脑里不肯走的时候,神经中枢就没有太多的语言给嘴巴,所以应了他一下,就没有了下文,心在同时也准备承受沉默带来的尴尬。
“怎么了喔?心情被雨淋湿了吗?人在下雨的时候心情不是应该很安宁的吗?”阿生不让沉默连接彼此,所以很快的接上说。他总是能很快的从我的言行中瞧出我的不对劲。
“没有呀,我很好。你那边的雨声怎么这么大声啊?”我心不在焉的回答,奇怪着他那边的雨是不是越下越大了。前进两步,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却掉的茶,喝了一口,少了些清香多了点苦涩。
“你到窗口来看一下就知道了。”阿生有点神秘的说。
不知是顺从,还是好奇心的驱使,我又重新走到了窗边。从三层楼的高度往下看,一把伞遮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束氢气球露出伞外在雨中摇摆着,在一片白雾似的雨网里,那些气球的颜色特别显眼。那人把伞往都移了一点,抬头仰望,我就看到了一张柔顺的脸――阿生的脸。在大雨中,那把伞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阿生膝盖以下部位全都给雨打湿了。
“给你的。”阿生说着,手一松,几十个气球便迎着雨飘向我,五颜六色的色彩在白茫茫的雨中变得有些模糊,慢慢的往上飘着,真的很美。就在气球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而我还沉浸在其中的时候,手机里又传来了阿生的声音:“下来。”看着视线里唯一有生命有思想的东西,却不觉得他孤独。在滂沱的大雨下,这样的一个画面很壮观,心里忽然有种要冲下去的冲动,投身在那天地之间,让大雨把一切的烦忧带走,留给我一个空灵的思想。
“干嘛?我为什么要去?”放不下矜持,我说。顽固的死守着那点“不去”的理智,知道撑不了多久。当烦恼占据着全身每一条神经线的时候,心里就会有本能想逃避想驱赶的念头,并不需要太大的诱惑。心里“想去”的念头正汹涌的袭击而来,我就快要无力抵抗了。“你不来拿衣服了吗?”我试着转移话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下来吧。”阿生忽然关掉手机,把伞收了起来,仰头对着我喊:“只要你拉近了和雨的距离,你就会发现那是间多么美妙的事。”阿生的话一说完,就全身都湿了,长长的头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尖里滴落,很像电视里面的情节,让我感觉到了浪漫。
“你干嘛啊?这样很容易生病的。”手机拿在手里,我对站在窗口对着他喊,被他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不会生病的。你快点下来好不好?我一个人有伞不打地站在这里淋雨,别人会把我当成傻子或疯子来看的。”阿生故意装着可怜的样子说,可狠的是老天爷也帮着他一起演戏,竟然哭得把眼泪乱甩。
“不用别人了,我看你就是傻的了。”我嘴里这样说着,人却转身,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随手抄起一把伞,人就匆匆的往楼下赶。
到了楼下,阿生还是傻傻的站着,看见我下来的时候,嘴角就扬起了傻傻的笑容。雨水把他的头发都拉直了贴在脸上,遮住了他那双深邃略带忧郁的眼睛,挺挺的鼻子加上因为在笑而伸展的嘴的弧度,很像一个漫画人。一把收起的伞拿在左手,从他身上,伞上滴下来的水,顺着积水流向背后那一条寂静的公路,路边的树依然愉悦的跳动着,这样的画面让我莫名其妙的感动了起来。
撑着伞向阿生走去,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把伞的一半让给了他为他挡住了那倾倒的大雨,没有说话的看着他。一件白色的t恤稠稠的粘在身上,印出他那并不强壮的身体。伸起右手,阿生把下垂的头发往后撩了撩,露出了他那深邃带着笑意的眼睛,用最轻、最温柔的语气在我耳边说:“我很开心。”
“我看你很傻才是真的,走上我那坐一下。”控制好自己被感动了的情绪,我极力把想把话说得自然,以免被发觉到我的感动。
“你看我一身湿淋淋的,你就陪我走走怎样?”阿生笑着说,“来个浪漫的雨中漫步。”
“呵呵,好啊。既然你那么喜欢淋雨,那我就陪你走走好了。”看着他浑身湿透的可怜样,真的狠不下心来拒绝他。况且自己本来也想出来走走的。
两个人撑着两把伞沿着公路往广场走去,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也奇怪的看着我们,笑着擦身而过。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开,到是阿生却和他们相视而笑,有的还打招呼问好,一脸开心的模样。
我可以理解路人那诧异的目光,本来由我和阿生组成的风景线是怪异的。两个人撑着两把伞,一个全身干爽,另一个却全身湿透地在漫天大雨中悠哉的闲诳着,而且还在聊得不亦乐乎。不知原委的人,一定想不出我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组成这样奇怪的组合的。
心里挣扎了许多次,还是不敢淋雨。正襟危坐地走在雨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来势汹汹的雨点给袭击了。阿生却很自在,不时的拿开伞在雨中朝我做鬼脸,很幸福的模样。在不到一平方米的伞下,心已经没有余力去烦恼了,望着四周那白茫茫的世界,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得仿佛连烦恼都不能够拥有了。很多事很多人都放不开,就比如淋雨,我明明很喜欢被雨淋的感觉,可却在主观跟道德的约束下,我却不敢去淋雨。当放下一切做足心理准备去做平时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的时候,你就会懂得了其中的乐趣,那么淋雨是不是也一样呢?阿生说得不错,听雨看雨都和雨存在距离,只有淋雨才能完全的接近,感受真正的乐趣。看着阿生在雨中跳来跳去快乐的模样,我也忽然收起了伞,让凉凉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脸上,闭上眼睛5秒钟,全心感受雨水带给我的快乐。阿生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笑了,靠近了我,陪我一起疯。很久没试过放纵的感觉,既刺激又高兴。
转过了一个弯,就可以看见广场了,不过要走到广场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样的天气下,却还是有人不得不出来为生活而忙碌,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他们。或许,在我把我的同情给予别人的同时,我也正在接收着别人给予我的同情,好矛盾。路上的行人没有不朝我们多看上几眼的,如果不是我们的模样还勉强称得上“金童玉女”的话,大概会有很多人认为我们是疯的吧。带着伞淋雨是我头一回遇上的事,有些路人看了看我们手上的伞,又看了看我们,目光就充满了同情了,从来都不曾想到过在雨天,雨伞既然成了多余的东西。
步行的速度渐渐地拉近了我们和广场的距离,很意外的发现前方也有一个人站在路中央淋雨。在大雨中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人,不过他更疯狂,竟然站到了路中央。看他呆呆的站着不动,大概是有什么心情解不开。
“小丹,你看前面有我们的同道中人喔,可惜他没带伞。”阿生可能也觉得意外,对着我挤眉弄眼的说。最后为了正明他那所谓的“可惜”还摇头晃脑了好一会。
“呵,他没带伞是因为他没我们傻。”我被阿生的样子逗笑了,边说着,边看前面的那个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就算喜欢淋雨也不用拿命来喜欢吧?何况淋雨又不是一种艺术。
下雨的黄昏总是特别容易暗下来,不觉的就已经夜幕初上了。说话间,我们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在昏暗的光线里我还是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是觉得他的轮廓有点熟悉。“,子杰?小丹,他是子杰耶。”阿生在发出一声惊呼之后告诉我,好朋友就是不一样,光看轮廓就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今天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平静点呢?知道了那是子杰后我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看着子杰伤感地站在路上淋着雨,强烈的不忍袭击而来。我会选择谁?能任我选择吗?不知道。刚静下来的心又因为见到子杰而窜个不停。“走,上去看看。”阿生见我没说话,就拉起我的手放开脚步向前跑,我也不自主的跟着往前走。
“啊!子杰,快走开!”本来想吓子杰的阿生在离子杰只有五米的距离时,甩开了我的手,扔掉了雨伞朝着子杰喊,并向他冲了过去。我张目望去,看到一部看不清什么牌子的跑车向子杰奔驰而来,“啊,不!”我不知道我发出的声音究竟有几分贝,却可以肯定那是我平生最不淑女的一次了。再也没有力气跨出一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在那一刹那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只觉得全身冰冷,没了思想。
在一声紧急刹车声和相互碰撞声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剩下依旧下得哗哗响的雨声。张开眼后,看到的景象让我的脑袋当机了好一阵。子杰在离跑车一米远的地方躺着没有任何动静;阿生在愣了3秒钟后冲向子杰;那部跑车在事故发生后启动了一走了之。
“子杰,子杰……你怎么啦?回答我,快点回答我!”阿生急切的呼声把我的魂魄拉了回来。我急步向前,看见子杰斜躺在地上,任凭阿生怎么叫他,他都一动都不动的。“你混蛋,再不回答我,我就要揍你啦。”阿生的样子十分痛苦,说话也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子杰身上的伤有多重,唯一可以看到的伤口就是他的后脑正在流血。看着血慢慢的扩散,方寸大乱的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顷刻间,脑里的神经像被抽走了一样,一片空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我只是喃喃的念着:“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子杰快点醒来好不好?”
安常处顺加上个性懒惰就变成了懦弱。总是刻意地去避开一些属于我应该面对的困难,不敢去面对,以为只要不去面对,人生就能如愿的在平淡中度过。可惜老天并不会眷顾我这个自私的人,偏偏有许多的麻烦事找上了我,让我无法遁形。练习了许多次,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困难,在遇上时候,我只会像个傻瓜一样念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路人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尽管雨还是很大,可也阻止不了他们看热闹的决心,就正如再厉害十倍的事故也动摇不了他们袖手旁观的决心一样。而我,也成为了站在最前面的观众了。阿生把子杰翻了个身,让他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按住了流血的伤口。可惜雪还是从阿生的指逢里冒了出来,一滴滴的滴落,掉在阿生的裤子里或地上,水一冲,向低处流去,围观者本来已经湿了的脚急忙的躲开,好象只要一经被染上就永远也洗不掉一样。
“好可怜啊,年纪轻轻的。”“不知道会不会死?”“看!流了好多血喔。”围观者的声音此起彼落,每一个声音都充满了同情和怜惜来证明他们是善良并富有同情心的。可惜他们都墨守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我想,佛主是允许他们当“君子”的吧,不然他们为什么多好好的呢?自私的人不是该受到惩罚的吗?
阿生知道再喊下去也是枉然,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叫救护车。或许是老天的故意捉弄,手机竟然被雨淋坏了。随手把手机扔在地上,阿生口里大喊着:“有谁帮我叫救护车?快点。”长长的头发随着头的晃动而激烈的鞭打着他的脸,阿生却完全没有感觉。我走到了阿生的身边蹲了下来,手按着他的肩膀,以次来抚慰阿生激动的情绪。
感谢老天,终于有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生不想当“君子”了,她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号码叫了救护车。和阿生一起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转身看着子杰。看着血不断的从子杰的头里涌出,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忽然间觉得很害怕,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阿生感觉到了,便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他沉重得连话也不想说。摇摇头,告诉阿生自己没事。阿生的关心多少也给我带来了一点安慰,可看着顺着雨水蔓延的血,心里就没了底。子杰会不会怎样?没有人知道。我不知道;围观的人不知道;阿生不知道;子杰自己也不知道。
“放心,子杰他没事的。”虽然不想说话,可阿生还是轻轻的说了出来,因为他看出了我在担心,在害怕。说完了,他却闭上了眼睛,似乎这句话只是他的希望,完全的没把握。我该自责的,倘若我能坚强点,阿生就不会在伤心的同时还要来安慰我。看着阿生,我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了,因为我深信,老天是不会让如此善良的人失望的。
3分钟左右,救护车到了。阿生合力把子杰抬上了救护架,就那么湿淋淋的往车上送去。“小丹,你累的话,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阿生站在车门上对刚要上车的我说。
“我还是去吧,以免有事,你有个人忙不过来。”说完我就跳上了车。阿生也不再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后,走到子杰的身边陪救护人员一起帮子杰止血。一登上救护车就有股沉重的压力压着我,说真的,我对医院很反感,在那里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
和阿生一起坐在救护车的长凳上,看着眼前绑着纱布戴着氧气罩的子杰,我叹了口气,轻轻的问阿生说:“你说,子杰为什么要站在路上淋雨,连车来了也不知道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阿珊吧。”阿生猜测着,眼睛看着子杰流露着怜惜。“他很傻,明知道阿珊是不可能定下来的,可还是不可自拔的深陷下去,或许……用情太深就是我们这种人的致命伤吧。”阿生既像是在感慨,又像在懊恼。
“用情太深是傻吗?”我不禁的这样问自己,“难道一顶要多情或滥情才是快乐的吗?”我也同时这样怀疑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听着阿生说话的同时看着子杰,我竟然热泪盈眶,很想哭。
医院很快就到了,用小跑的速度跟着救护架走,守在子杰的身边。子杰依然昏迷不醒,要不是他还有呼吸的话,我一定会认为他已经……我们在急诊室外被挡了下来,一个40岁左右个儿高高的医生叫阿生先去办手续,阿生交代我一定要在这等以后就先走开了。看着急诊室的门关上,子杰消失在那渐小的门缝里,我一个人就在走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感觉真的好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对医院的排斥,生怕一个不小心,我身边的人又一次的在这地方离开了我,身体的骨架好象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而瘫在椅子上。我不很喜欢这里,因为来这里的人都是不幸的,一个没有欢笑的白色空间多少会让人联想到地狱那一个充满了痛苦的地方。我从懂事到现在为止只到过3次医院(我生病的时候是去诊所的)第一次奶奶在医院离开了我,那时我六岁,太小的我还以为奶奶只是睡着了,所以并不觉太伤心。只到下葬的那一刻我幼小的心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在大哭。第二次爷爷在医院离开了我,17岁的我跟爷爷的感情特别好,想到了以后再也无法见到爷爷那亲切的笑容和没办法再陪爷爷下棋聊天,我的心很痛。从那开始我就讨厌医院,虽然很没道理,可我却不能说服自己。这是第三次,子杰会不会……心中的那股恐惧冲击着我的心,拼命的摇摇头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不会的,子杰一定不会有事的,老天一定会保护他的。”我喃喃自语着。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些根本就没有思想、没有生命,甚至是不存在的物体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信仰。
就这样胡思乱想浑身湿透地坐在椅子上,微冷的感觉让我双臂互抱在胸前,以来取暖。环顾四周,并没有一个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大概像我这样的在医院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就算比我狼狈12倍的人也一定不少。看着在我面前来来往往的面孔,没看到一张是有笑容的,每一个人都精神恍惚很表情沉重,仿佛这是个遗忘了欢笑的世界。“地狱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我想。视线神经不断地传送着大脑拒收的画面,在里面形成的激流不断的冲击着我的大脑,使我头痛欲裂。只觉得在我面前走动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就连鼻孔呼出的热气也些不一样,额头也有些发烫,我想我应该是发烧了。
“小丹,你怎么啦?”阿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很担忧的说。
“呵,我没事。”想笑得久些来掩饰,可是却力不从心,只好懒洋洋的回答他,我真的很该死,既然在这个时候添麻烦。
“别逞了,我先送你回家吧。要不,我叫医生来帮你看看?”阿生的两眼直盯着我看,语气中的关心和不安都让我感动。
“真的没事,可能是累了,我坐一会就好。”我说着用尽全身的力量让自己的身体坐直,集中全部的精神让自己看来比较精神些。“在这时候一定不可以添麻烦的。”我在心中不断的告戒着自己,病菌在身体里繁殖的速度很快,即使我用尽一切的力量也觉得越来越难撑。“子杰,快点醒来吧!”我唯有这样祈祷着。
“那好吧。”阿生妥协的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不过依然有点不放心的看着我。真的好累,撑着身体的双手一软,我又瘫在椅子里了。“怎么啦?”阿生情急的从后面扶住了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叫医生。”说完,扶我靠在椅子的垫背上,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不。”我伸手拉住了他。“没事的,再说了,我不想在医院里看病的。”我虚弱的说。
“抱歉,我不该叫你出来淋雨的。”阿生重新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懊恼的说,眼里充满了内疚。
“我真没事啦,感冒发烧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我真的很不会安慰别人,这点从阿生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出来了。
“我看还是先送你回去好了,反正我也打电话给子杰的爸妈了,他们正赶过来。”阿生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我先回家,说完,就半拉半扶的把我扶了起来。
“谁是急诊室的亲属?”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有人这么问。不知何时急诊室的门一打开,子杰一身病服,脚打着石膏、手掉着点滴的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还是没醒过来,一个医生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很显然,刚刚问话的人就是他。
“我们是他的朋友。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呢?”阿生扶着我,着急地迎上去问。
“他的头部撞伤,左脚骨折。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等一下就会醒来,你们放心好了。”医生说。他的话就像安心丸,让我们七上八下掉得很难受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谢谢医生了。”阿生对医生道了谢,就扶着我陪着护士推着子杰朝病房走去。一边走,一边不正经的念着:“痴情人就是痴情人,被车那样撞都无大碍。”
坐在病房的角落里的椅子上忍着病菌的侵扰等着子杰醒过来。从这角度看过去,看不完全子杰的脸,病房这满是白色的空间充斥了浓浓的药味,看向窗口,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些,有快要停的趋势。大概在病房等了5分钟后子杰就醒了,我在迷糊间就听到他说:“哎呦,这是什么地方啊?”不知道他在问谁,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别说知道我和阿生就在他的身边了。
“这是好地方,高级的消费场所。”阿生走到病床前,脸上的担忧完全消失了,虽然有点生气,但是比起高兴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我并没有动,发烧的热度让我无法起身。
“阿生,你怎么在这里啊?阿珊呢?”子杰的声音很迷惑,看样子他真的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哎呦,我的头怎么这么痛?”他的头刚动了一下就叫了起来,不敢再动的把视线扫过看得到的地方,然后盯着手上的点滴跟腿上的石膏叫得更大声:“我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