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
这样的歌声,似乎很不适合我的心境。是谁?天还没亮透就起床,早早听邓丽君的歌?这首歌,烂熟俗气,我和你都听过。几乎每个人都会哼唱几句。以前听时,只会搅起一些心绪来,类似于莫名的忧伤和惆怅。但这个凌晨,却带着些难以言述的古怪的盅惑味道。
那轻柔的声音,反复在唱,我反复听。渐渐地,我变得有些焦灼不安,内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混乱,有些坐立不安,索性起床走出屋外。暗淡的天光倾泻在林中,一阵透凉的山风扑面而来,灌进我的衣衫。我在灰蒙蒙的天光下跳起舞来。重重晨雾将我包围,雾水湿了我一身。脸上也是凉凉的,抹一把,都是水。
歌声时断时续,我静下心来捕捉。风载着歌声,在树林间飞来飞去,难以辨清方向。到底会是谁这么早起?抑或她也有满腹心事,失眠至天亮?
忽然想起莲花。一定是她在唱。我听过她唱歌,一边吃荔枝,一边唱,把歌声唱得时断时续,没有连贯性。莲花爱吃荔枝,新鲜荔枝。从上市一直吃到市场上买不到为止。她不把荔枝叫“荔枝”,她叫它“妃子笑”。那个夏天,李逢春带我去见她,也是带了一篮荔枝去。他对她说:“这是你要的妃子笑。”莲花惊讶兴奋以及满足的表情我至今还犹记在心。
你如果见过莲花吃荔枝,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女人的“痴狂”。她一颗接一颗几乎不要命地吃,直至吃出荔枝病:头晕心悸、疲乏无力、面色苍白、皮肤湿冷。荔枝吃多了还会令人感到口渴,有极度的饥饿感。
有一次,她抑制不住地狂吃,吃到呼吸不规则,脸色青灰,直至昏迷过去。送她到医院治疗,挂完两大瓶高浓度的葡萄糖,才让她苏醒过来。吃荔枝的时候,莲花的卧房里,备有葡萄糖水和白糖水等物,以备急用。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荔枝多吃会中毒,但她就是难以控制。没有办法让自己少吃一点。
“妃子笑,就像爱情一样,总是令我难以控制。”莲花这样对我说。
我不知道,跳了二十多年“贵妃醉酒”的舞蹈,莲花是不是已经将自己当成杨贵妃了?或者在她心里,她本身就是杨贵妃。她在自己一手缔造的王国里独醉、独舞,独自痴狂。
“一骑红尘妃子笑”!对一个女人来说,那是多么美好的幻梦!在莲花的潜意识里,她是不是还在等待着那个送荔枝来的男人?然而莲花清醒时,又告诫我:“爱这个东西,千万不能要太多。爱情往往毁灭在女人对爱情的贪心里。”会不会是莲花的贪心,最终毁掉了她的爱情?所以她要这样一再告诫我。冬天里,我见过莲花对着镜子涂脂抹粉,穿上一袭华丽的和服,头插鲜花。凤凰山不是马嵬坡,杭州也不是东京。莲花一定是模仿从马嵬坡死里逃生的杨贵妃,在东京开拓她的艺伎行业。伎不是“妓”。
我在晨光里,衣袂飘飘,暗影浮动,是“贵妃醉酒”的舞姿,“霓裳羽衣曲”的旋律。我忽然惊醒,眼前分明是冬季。莲花在这个季节里吃不到荔枝,而我却在一次次地舞着杨贵妃的“醉酒”。我在沉醉。
周四晚上,我去美美香薰馆。我和虹霞俯睡在按摩床上,裸着身。按摩小姐也穿了极少的衣服,将满满一锅刚煮过的石头,小心地放在我们背部的各个穴位上。
这是一种矿石,由沉积及火山活动而成。有极高的热能力,加热的矿石内蕴含的多种元素,会在女人体内发挥特殊功效。薰香精油的香味恣意弥漫,每一寸肌肤都在被唤醒,贪婪地吸吮着雾气里的香味。我闭着眼,我的身体是一块料,经加工变成一种武器,备战之前必须细心地擦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