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晓晓又送咖啡进来。晓晓果然不出费百强所料,第二天就回公司上班了。
令我惊讶的是,晓晓的脸上毫无受伤后的痕迹,像被一只神奇的手,抹去了她那天所有的不堪和愤怒。她忽然成了一个再也不争什么的女人。
记得那天,她走进我的办公室,我不禁拎起一颗警觉的心,怕她又要惹事。而她却走进来,向我毕恭毕敬地道了歉,问我有什么事需要她来处理的,尽管吩咐。我才想起,费百强已让她兼做了我的秘书。
我一时惶然,觉得有些不安,站起来说,“都过去了。”
她说:“何总,请你收留我,不要开掉我,我是个无处可去的女子,我不能回乡下去!”
就这一句话,像一句重雷在我心里响起。她多像我自己!虽然场合不同,处境也不同,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女子。我想起虹霞收留我的那天,也曾说过,我让她想到她自己。
虹霞已弃我而去,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而我在那天,却仿佛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虹霞,或者我自己成了虹霞,遇到了另外一个我自己。
我说,“一起出来做事,就像姐妹一样,不必太客气。”
可能是“姐妹”二字令晓晓心生感动。她的眼睛忽地红起来,向我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低着,眼睛盯着地板看。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在无路可去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向生活低头,不得不作出必要的妥协和屈服。
每天上班,她会冲好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送至我的办公室。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她不再叫我何小姐。她叫我何总。
她每次毕恭毕敬叫我何总,为我送来热咖啡的时候,我的心偶尔会被牵出些辛酸和不堪的回忆来。好在她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她很忧伤,还是很快活的样子,做事勤快。这让我想起虹霞的话:
“好好活下去,比石头还像石头。”
那天,当晓晓又端着咖啡走进我的办公室。我说,“你坐下,我想跟你聊聊。”
晓晓看我一眼,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她把咖啡放在桌上,站着,没有坐,等着我开口说话。
我再次请她坐,她才勉强坐下。
这么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我总觉着欠着她什么,但又说不上来,我到底欠她什么?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很多感觉无法诉诸于语言。
咖啡的香味在我们中间缭绕,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有些小心翼翼地,揣度着对方的心意,把很多话绕在唇边,没有说出来。
我说,“晓晓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感谢你。”
晓晓说,“哪里啊,应该我感谢你才是。自从你进公司,费总给我加了一半的工资,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我也没多做什么工作,白白多拿一份薪水。”
“你是怎么进费氏的?”我忽然对晓晓充满好奇,很想知道她进费氏之前是在哪里,到底做过些什么?但话一问出口,便知失言。
晓晓避着我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是人家帮我介绍进来的。”
如果这个时候,晓晓突然反过来问我是怎么进费氏的,进费氏前在哪儿?干什么?我又该怎么对她解释?我的心突突跳着,莫名地脸红。
晓晓没有问。幸好她不问。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问,是因为她早知道。原来她是刘古的人,是刘古介绍她进费氏工作,打探费氏内部的动向。
当我知道这些真相时,都已晚了,一切都已陷入僵局,无法挽回。李逢春凡事算尽,却没有算到刘古其实比他棋高一着。
像我这样的女人,突然进入费氏当上副总的职位,早已引起刘古的暗中注意,他早嗅到了有异味。
而我却对晓晓一直怀着同病相怜的心情,天真地把晓晓当作姐妹来对待。晓晓也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费百强快步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我和晓晓在聊天,他说,“晓晓你回你办公室去,我要和凌落谈点事。”
晓晓立即起身走了。晓晓的背有点僵,我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费百强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替他去送下图纸,他说,“你就按这个地址去,那边我已在电话里交待过。”而他自己却临时有个要紧事去办,交待完便匆匆走了。
我低头看名片,兴达投资咨询公司,预算造价师周全。他是让我去送梦江南做标的图纸,我几乎要谢天谢地!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暗自庆幸,也为费百强对我的信任感激。他对我竟然毫不提防!
就这样,我找到了兴达投资咨询公司,见到了周全,把图纸送给他。
在做标底的那些日子里,按规定,为了防止标底泄露,造价师是不应该和外界闲杂人来往接触的。周全被费氏公司安排进香格里拉大酒店。只有我和费百强知道他住的那个工作套房。
在这期间,李逢春四处活动,居然花重金买通了宏润、东阳开泰、杭州一建三家建筑公司的经营部门经理,联合串标。如果能买下朝阳建筑公司,五家对一家,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就算刘古有背天本事,新世纪必死无疑。但他一直说服不了朝阳公司,这让他感到郁闷。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标底即将出来。李逢春忽然放弃了串通朝阳公司。我以为,四家对两家,到时候,我又会帮他偷出标底来,按理说,他中标的概率占绝大多数。然而,李逢春不放心,他要做到万无一失。非要亲自与造价师见个面。
这太让人为难。周全是个严谨的人,这段日子,他可以说是有禁令在身,不得见陌生人。如果李逢春冒昧造访,费百强自然就会知道,是我把周全的住处向外人泄露了出去。这就等于不打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