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部半藏带着女忍者追击朝比奈,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丘,穿过一片又一片灌木林,在潮湿闷热的树林中,密密麻麻的枝叶下,那朝比奈突然停下脚步,眼光射出锐利,嘴角透出阴笑:“你们追够了没有?”
声音奸邪,服部半藏心中不觉一凛:这一路小心谨慎,怎生会被发现的呢?也许是故意试探我们。于是继续潜匿原地,装作不答。手臂却被身边女忍推搡着,只听她说:“人家问你呢?你怎么没反应呀?”
服部半藏一急,往朝比奈望去。却见百树之中,那朝比奈一对厉眼正看着自己。不仅如此,周围还多出十多名武士,身材精干,肌肉纠结,一看就是高手。服部半藏没好气地扫了女忍一眼,道:“得意什么?肯定是你追踪时不小心,暴露了行踪。”
女忍讶然道:“我哪得意了?”
朝比奈哈哈一笑,道:“事到如今,两口子还吵嘴吗?拿下!”
十多名武士齐声力喝,手中刀剑齐齐出鞘,朝两忍攻去。十多柄刀剑攻到,女忍者惊呼出声,惶急异常。服部半藏一声清啸,手中两把短刀闪电般攻出,只听一连串叮叮当当声响起,十多柄刀剑被挡开。服部半藏再一声清啸,左手短弯刀咬到口中,接着顺势左手将女忍者拦腰抱住,冲天而起,直上树梢。右手短刀连舞,银光闪烁。两名武士惨叫声起,手腕已被服部半藏切中,肉从皮里掉出来。
眼见服部半藏跃上树梢,朝比奈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本以为可以生擒这两忍者的。服部半藏也好不到哪去,一路追踪到此,却是白干一场。
正在尽皆失望之际,那女忍尖叫一声,将服部半藏推开。突然间的变化,服部半藏未曾提防过,来不及作出反映,当下被推得掉下树来。情急之下,服部半藏怒道:“你干什么?”
女忍者满脸赧红,焦急道:“啊!对不起!你突然抱我,我没适应过来。”
服部半藏一时没了脾气。恰在那个瞬间,朝比奈的太刀已经来袭,刀风凛冽,服部半藏半空中用尽最后力气一个腾跃,落地时重重一摔,疼得死去活来,气血上涌,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正待起身,十多柄刀剑已经架到他的脖子处,心中叫糟也已晚矣。
朝比奈厉声道:“绑起来!”
女忍者一看情势不对,几个腾跃,隐没在群林之中。捉到一名忍者,朝比奈也不欲再追,当下捆了服部半藏朝本证寺进发。服部半藏心中不禁大骂:你这女忍究竟叫何名讳,今日我算认识你了。
这日午后,本多正信正与本愿寺空誓闲茶。长久置身在寺庙的香气和经文中,心反而会变得紊乱起来。
“三河的军师,你在我这里已经住上三个月了,就没有扳倒松平家康的计策吗?”阳光透过窗缝,照在金色的佛像上,反射的金光映在本愿寺空誓的脸上。从本多正信的位置看过去,佛像和空誓的脸正好叠在一起,透着金色的光。相比之下,佛像威严,而空誓的脸则更让人心生恐怖。空誓就这样望着本多正信,深邃的瞳孔似要将对方看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松平家倒下吗?”
本多正信心中对本愿寺空誓产生一点惧意,连日来自己倍加小心,还让这得道妖僧给看出破绽了吗?佛门,真有点门道。当下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法主是在试探我吗?也许是我还不忍心吧,不忍心看到松平家没落。连日来,法主已经让各地皈依佛门大治,昨日还说得樱井松平家答应起事。如今松平十八家四分五裂,各自都想执松平宗家之牛耳。这都是法主的英明,充分利用了人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连高僧也是爱听好话。这话果然说得空誓脸绽笑容,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猛兽,不是妖魔,而是人心呢!”
此时,一名小僧进屋,对空誓耳语了几句,空誓的脸上笑意更浓,对本多正信道:“矢田作十郎捉来了一名伊贺忍者,似乎来头还挺大。走!一起看看去!”
蜿蜒崎岖,是本证寺的山道。说是寺庙,莫若说是一座城池,高耸坚硬的石垒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关卡,从大正殿、观音殿直到五重塔,都是险峻的路道和戒备森严的守卫,宛若是本丸、二之丸、三之丸。比之冈崎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山寺外的护城裂沟宽有四、五丈,深不见底,将山寺的宝藏正门与上山的参拜大道隔开。参拜道最末的路段,两边是风雷二神的雕像。请求神灵庇佑的民众,攀过漫长的参拜道,在两座神像之下参拜,能够听到护城沟下汩汩的流水声,却看不到水流。民间流传深沟下的水流是红色的,因为很多有着奢求的民众,为求得到保佑,就直接跳下这深沟。一命换一命,据说很灵验。
本多正信就这样,随着本愿寺空誓到了观音殿。殿旁的石井有一道机关,向左转动三圈,再向右转动三圈,就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入口的内外还有数名僧兵把守。本多正信穿过用火把照亮的地下长廊,空气有些晦涩,他看到的忍者更为晦涩。
本多正信眼角感到空誓试探的眼神,为了不让空誓起疑,他当即大叫起来:“禀法主,这……这不正是松平家的鬼半藏服部正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