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低等生物和文明人之间的文化冲突,属于是交流上的思想障碍,没什么。这很正常,原始人不也无法理解现代人的关于礼仪谦让的思维构架吗?
想到这里,我尽量泛出微笑,伸出手:“给我吧,小的那块。”
他松了一口气,把红薯扔给我,我伸手去接。
小的就小的,没关系,反正只是调剂一下。可是这个时侯,怪事又发生了。
这个时候,又是一道黑影串出来,一阵银光闪烁后,黑影又串回黑暗,消失不见。
红薯已经在空中被分成数块,掉落在地上。
“咦?什么情况?”
我手依然伸着,像个傻瓜。
我喃喃道:“幻觉吗?是幻觉吧。”
我怎么觉得……
我对意车道:“再扔给我一根。”
“不要。”意车立刻拒绝了。
“少废话,快扔给我一个!”
“不要。”意车抱着红薯,像保护孩子的母亲,“我舔过的你也要?你真没有羞耻心。”
“你不要惹我发火!你没看到吗?那个黑影是什么玩意儿?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啊。”他往嘴巴里面扔了一根红薯。“但填饱肚子最重要吧。”
我气的浑身发抖。
如果我会武功,我现在就把他的肚子翻出来。
“我感觉到了,这是天谴!”意车对天做了个虔诚的手势。
“你靠什么感觉的?”
“第六感!第六感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食之神给予你的惩罚。”
对,这是神给我的惩罚。惩罚我遇到你。
我们重新上路,我尝试过加快速度,或是别的方法来避免这种无法理解的灾祸,可是诡异的情形依旧出现。
从那个时候开始,无论是什么东西,落叶也好、飞花也好,滚来的草帽也好,只要靠近我一米的范围,就莫名其妙的消失裂开,然后掉落。
连后来那群小孩子因为球的事情扔过来打我们的石头也不例外,统统裂成两半。
我每次在这种时候,我都要用尽全力才能抑制住不叫出声。
因为我分明觉得这个来无踪去无影的黑影是我很熟悉的。而且还隐约看到黑影带着白色面具。我想起了开头的那一幕,我回忆起了那如寒风般坚定的眼神。
“高兰馨,你在搞什么啊!?”我突然觉得我发烧了。
这哪里是保护啊,根本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当一个老奶奶摇晃着走过来给我们指方向的时候,我再也受不了。
因为我看到老奶奶背后浮现出一个带着恐怖的面具的身影,并且手握匕首,放在老奶奶的脖子上。
意车的表情我不知道,我是吓得汗毛根根直立。
“怎么了,小伙子?”老奶奶问,对脖子旁边的匕首毫无知觉。
我只能不断的用眼神示意高兰馨退下。
她点头一厘米。
然后提起匕首就要割下。
“不!”我和意车同时发出恐怖的喊叫。
匕首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伙子们,我没听清。”老奶奶弯着背,以为我们在跟她说话。
“啊没,没什么!”我对意车说道:“你继续问,我去稳住那家伙。”
于是向馨招招手,飞快的跑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意车继续和老奶奶沟通,我则耐心的等待高兰馨的到来。
“嗖”的一声,人凭空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骇到了。
我呼了口气,看这娇小的身形,的却是高兰馨没错。
“把面具取了吧。”我对她说。
她取下面具,面无表情、冷酷决然的样子。
我拍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保持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能解释下吗?”
她瞳孔里已经分明已经写上了两个字:保护。
我保持微笑着对她道:“是吗?我很荣幸。”
继续一脸严肃,但她眼神越发闪亮,我仿佛觉得布满了星辰。
“可是啊,该怎么说呢……”我对她说,“重点在于你保护的有点那个……夸张了一点。”
瞳孔瞬间变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立刻摇头,“我个人是无所谓的。我的意思是,我不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比如,为什么要切坏小孩的球。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蹲在地上,画了一个火焰,抬头看着我,严肃的双瞳里写着:“可能爆炸。”
“那红薯呢?”
她画了一个骷髅,双瞳里写着:“可能有毒。”
“那老奶奶呢?”
她画了一把匕首,双瞳里写着:“可能是刺客。”
然后双眼闪着光辉蹲在地上望着我。
我已经没有任何语言了。
不,应该说我已经词穷了。
我低估了武侠幻想者的精神境界。
“我明白了。”我同样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放轻松,人生是美好的。”
我指着天,对她说:“看见了吗?天很蓝吧。”
她一脸认真的抬起头。
“在这片天空下,所有人都在正常的生活。”我对她道,“这个世界是很大的,人是很小的。人和人之间不会那么危险。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是武侠控――就像你和意车。同时也有很多很多很多人并不是武侠控,比如我。我们所有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并且会一直这么活下去直到生老病死。”
我对她道:“普通人不会关心到底周围有没有刺客,不会去管皮球是不是会爆。他们关心的是过年能添几件衣服,哪家的大妈生了孩子,隔壁的张三是不是发了财。这些小事才是他们关系的。所以啊,你也要试图去相信他人。世界没有那么危险,人不会随随便便死。”
她始终面无表情,我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改变电波族和左使大人对她的侵蚀。
在她脑海中,人只分为两种。
一种是左使大人,另一种就是敌人。
“我不知道以前左使大人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想让你明白的是,只有去相信才能被相信。才会有人在意你,才会有人关心你。”
我经常跟那些武侠控说教,可是没有一次取到效果的。
这番话很肤浅,没有深度和魄力,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蹩脚的老头。
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双眼睛变暗,也不忍心看到她陶瓷一般精致细腻的脸一直面无表情。
人不能这样啊,人得有朋友。
但是,我认为她仍然很难明白世界大多数还是好人,这种观念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她的思想还是牢牢的充满“江湖”、“敌人”、“危险”、“任务”、“死亡”等等字眼。
她看着我,我不知道她的想法。然后退到黑暗中,以我看不见的速度消失。
我站起来,有些失落,我还是没有什么口才。
我向意车走去。
走到半路发现有人拉我衣角。
我转过身,看到她已经脱下自己的黑衣换上之前我给她的衣服。
面具也没有带。
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让声音保持平静:“我们走吧。”
她点头一厘米。
我看了看远处的意车,他似乎已经问完了。我向他挥手,他向我招手示意跟上。
要出发了吗?
那么走吧。
三人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