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一个人独自穿行在青山绿水之间,心底却莫名的涌出一股悲伤。看着眼前无限延伸的景色,又想起那个对自己亦师亦友的声音。只是从今日起,那个声音将只存在于念想中了。墨白闭起了眼睛,一任飞瀑暴溅的水花铺满自己的面颊。
墨白原本是要死了的,这也的确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墨白在替心爱的人挡掉那发子弹的同时便想着,终于解脱了,那个时候,墨白的嘴边还带着微笑。那笑动人得如同三月微寒天气里盛放的花。
也许是天意弄人,墨白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不是地狱,不是虚无,而是一处梦幻般的洞天。那个地方,墨白称为往生池。
墨白第一眼便看到池中大片大片的花色,一迳地红,妖娆而诡谲。水中的花,墨白只曾见过大片铺陈的荷类,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璀璨的艳丽。那花似与水融为了一体,连那水也映出玉质的红来。墨白就这样在池中飘浮着,感觉就像躺在母亲的子宫中,温暖,而又惬意。
这样的舒适持续了七日,突然那些花儿便萎缩了,那样的迅速而悄无声息,等墨白发现的时候,已便寻不见踪迹。于是,墨白挣扎,想要凭借自己休养多日的力气去寻找那样极致的美丽。然后,墨白惊异地发现,自己可以动了。那池子竟然不深,墨白赤脚站在池中,池水到达琐骨便不再上涨了。
墨白惊奇地看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映满水雾的空间,双脚似有意识般一阶一阶地踩着石级上岸。雾气随着墨白清晰地身形而淡淡退去。但墨白却在看清自己的刹那,惊呆了。
墨白不知道这是哪里,墙的每一面都嵌上了厚厚地冰,连同那池水的岸沿,晶莹而剔透的冰不时散发出沁人的寒气。但墨白丝毫未觉出冷意。墨白站在那面巨型的天然冰镜前,眼睛一眨未眨。若说刚刚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的墨白便只剩下惊讶。
镜中的人未着寸缕,肌肤不是常见的白皙,而是泛着微微地青色,呈一种近似透明的质地。墨白微蹙了眉,那镜中人便也薄薄地染上了一层春愁。
“这究竟是哪里呢?我……还活着……”墨白喃喃低语,不知不觉中竟说了出来。
“哎!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来了!”墨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唇一开一合,可那分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不用着急,左边洞口是我的居室,你先去找件衣服穿上,再吃点东西吧!这身体可是饿了几十年了!”墨白闻声走到一侧的洞室,室内当真有一张床和零散的家具之物,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实物全是由冰砌成。
墨白翻开衣箱,见一箱的衣物竟全是红色,和池中先前的花色倒是分外相似。虽不习惯如此艳丽的衣物,但总好过裸着身子在此跑来跑去。便顺手拿了一件宽松的长袍,只是奇怪的是,墨白的手刚接触那件衣物,上面的红色便纷纷退去,变做了冰润的莹白。
“哎,丫头,看来这冰晶是要认主了……”
墨白用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才消化完得知而来的迅息,不是说这迅息如何得难以让人理解。实在是以墨白一个拥有二十一世纪记忆的人很难去相信世上还存在着另外一处并行的所在,而这处所在还跟我们所以为的常识世界完全不一样,这的确是换做任何一个新世纪的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事。不过,无论如何,墨白对于这个女子,仍是感激的,毕竟是因为这个叫做水云遥的女子,自己才重新获得了新的生命。可是,墨白也的确没有想到,自己拥有了这具身体,便意味着水云遥不久便要离开这具身体了。
这处洞穴,是水云遥在受师兄欢郎君陷害重伤之余仓慌中找到的,当时以水云遥的身体根本无法抵御洞内的寒气,多亏了师傅传授的寒魄神篇,水云遥硬是从死亡的边缘将自己拉了回来。但此处洞穴究竟是何人所造,却是连水云遥自己也不知晓的。那处居室内的家具一应物品也是在水云遥入住之前便有的。原本水云遥只是想在此避难,但居住数日之后,发现此处实在是闭门练功的妙居,尤其助于冰魄神篇的修炼。当时的水云遥急于练成神功替自己的心上人怀南子报仇,却未曾探究这洞内究竟有何玄机,结果在练功至第八重之时,不知因何触动了洞穴内的冰晶。水云遥整个身体被闭封在层层厚冰之内,无法动弹分毫。强行施为的后果,便是水云遥的身体与灵魂分离,且灵魂只能存活于“往生池”中。
水云遥起初对这种状况颇为懊恼,但后来发现灵魂与肉体分离,于练功一层上反而更是便利,便索性抛开了眼前的窘况,专心练起神功。冰魄神篇共有十八重,水云遥发现自第八重之后,每练成一重,这池中便会开出几朵花来,起初是粉色,然后是橘红,桃红,玫瑰红……功力每加深一重,颜色便深重一层。到功成之日,水云遥欲用神功将肉体与灵魂归一,却发现魂魄离体太久,身体根本不受意念的控制,裹在身体之外的冰晶在神功之下竟然也未撼动分毫。
而一切意外的转机便在墨白身上。墨白出现的那日,整个往生池中遍开异花,且娇艳异常。这情景即便在水云遥功成之日也不能相比。之后,水云遥便发现那冰晶竟自形消失,而自己尚未回过神来便先形失去了意识,待得醒转,已是墨白由往生池中拾级而上之时。
水云遥本是不认识墨白的,可不知为何,当墨白由往生池中走出之时,便自自然然地说了那句话,仿佛,仿佛水云遥的存活真的只是在等墨白的出现。最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告诉水云遥,水云遥却知自己时日无多了。
接下来,便是水云遥与墨白的相处了。很简单却又极端的两个人,竟然相处的颇为融洽。墨白始终不愿练武,于是水云遥这神功算是暂时搁浅了。但保命的轻功,却是连水云遥也望之不及。再一个便是用毒了,以墨白的性子自是不肯学的,但水云遥的身体被她自己事先做成了毒人。即便不为自己,为着以后可能造成的伤害,墨白还是要学的。再者,其实有时候,毒用好了反而是救人的解药。墨白便也妥协接受了。
墨白一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聪明,只是比常人多一些自制和冷静而已。但对于现在的自己,墨白却沉默了。水云遥交给自己的毒经,只看了一遍便熟记于心,剩下的便只是操作。当水云遥得知这种状况激动的想要惊叫时,墨白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唯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