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他笑嘻嘻，“我害你哪里了？”
白丽珍气得脸都绿了，“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是把你自个儿送给我，我也不跟你讲一个字！”
卫宇凡却止不住大声笑起来，“你放心，在我心里没有以身相许那一招。我可没想过要把自己送人。”
这话无疑是刺了她一针，黝黑地脸颊青一阵红一阵。
看着她气愤尴尬，尹露实在不忍，毕竟她帮了自己不小的忙。走上前去，狠狠地拍了卫宇凡一下，对白丽珍说：“不要生气了。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好！你干的也不是坏事，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现在你妈妈和奶奶都不知道这跟你有关。再这么闹，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白丽珍看了她一眼。对于尹露，她打心眼里不讨厌，可再一看卫宇凡那张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桑塔那停在了白家的小茶馆门口。光看车牌，就知道是政府部门的公车，不用想就知道里面坐的不是一般人。
三个人站在对面的树荫下，静静地看着这辆反着白光的黑色车子，既期待又紧张。尹露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难道她的姑妈会这么快就赶来吗？
过了好一会儿，车门才打开，下来的是一位年轻的男人，白色衬衫映衬下，他的皮肤更显健康。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后，他走进了白家的小院。
白丽珍小声地对尹露说：“他县委书记的儿子，现在是美兴镇的引资办公室的主任。”
尹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这个人就是他的表兄弟！
三人走进小院的时候，看到年青人正彬彬有礼地在跟白奶奶讲话。一看到吉妤白丽珍就退到了最后，年轻人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卫宇凡。
白奶奶上来拉住尹露的手说，“孩子，这是你表哥，高维汉。”
虽然她早知道他的身份，但平空多出这么一个关系很近的人，让她有些不习惯，喉咙像塞满东西一下，愣是叫不出口。只得对他低头示意，顺便问好。
高维汉打量了她一下，目光惊喜，“真想不到，舅舅还有这么个女儿！”
尹露很想笑一下，表示自己很高兴，但脸上的肌肉像上了胶一样，怎么也动不起来。
高维汉看了卫宇凡一眼，问尹露：“这位是？”
“卫宇凡，是我的弟……我的好朋友！”
高维汉面上没太在意这‘好朋友’的份量，心里却在暗称。卫宇凡听到心里就乐开了花，至少感觉上，他们已经是平等的了。
高维汉笑了一下，对尹露说：“接到白奶奶电话时，我妈妈惊喜得不得了。她让我接你过去！”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尹露有些许紧张，她看了卫宇凡一眼，“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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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隆到美兴，大约有六十公里路。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在阳光下闪着灰色的光。
尹露的手心沁着汗，看着车外飞逝地风景，想象着见到这位身份显要的姑妈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高维汉问了些她父母的问题，看她意兴阑珊，便不在发问。觉默中奔驰了近一个小时，他们在政府家属区停了下来。
高维汉领着他们上了楼，安置好后对尹露说：“姑妈开完会就回来，你们在这里看会儿电视。”
尹露却苦笑着点头，她现在哪有心情看电视啊！
卫宇凡比她要自若得多。虽然他也没心情看电视，不过挂在客厅里的那张全国政区图吸引了他的视线。
两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呆了约半小时，那个让尹露心紧气急的姑妈终于出现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尹露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自己的姑妈，她和爸爸长得太像了。尹碧泉的目光却很疑惑，这个女孩子跟自己的的弟弟长得可不怎么像。
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所有动态的东西都停了下来。
高维汉轻轻叫了声，“妈，怎么了？”
尹碧泉才回过神来，笑着对尹露说：“看我，等久了吧！”
尹露摇头，卫宇凡也回到了位置上，尹露很想亲热地叫一声姑妈，心里却哽得比见到表哥时还厉害。
尹碧泉在她对面坐下，“你爸爸十年前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跟我提起过你。我们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尹露完全不知道十年前父亲曾来过这里，她很惊讶，“我也不知道他十年前回来过？他回来做什么？”
尹碧泉叹了口气，“参加你奶奶的葬礼！维汉告诉我，你爸爸去世了？”
尹露点头，“他走得很突然，我到现在还不太适应。”
“你妈妈呢？”
“我十岁的时候，跟爸爸离婚了。我没有再见到过她！”她隐去邱心兰的一切，实在不想再提起她的言行。
“那你今年多大？”
这个姑妈问的问题，让尹露很不解。为什么她的亲人，见面总会问些不痒不痛的问题？
“二十四岁！”她多留了个心眼。卫宇凡却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明白用心以后也就不作声色。
尹碧泉怔了一下，略带心痛地说：“真是个命苦地孩子，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
尹露平静下来，“爸爸虽然走了，他留给我一份安定的生活。我人地方住，也有一份很喜欢的工作，日子还行！”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想问姑妈一些事！可能这世上知道那些真相的，也只有您了！”
尹碧泉震了一下，“真相？你想知道什么真相？”
“二十七年前，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妈的镇定转化为震惊，她打量着外甥女，声音不平稳，“谁告诉你的？”
尹露心里早有打算，“我很想知道让爸爸抱憾终身，郁郁而终的原因。也想知道妈妈抛弃我们的原因。所以，请您一定告诉我！”
尹碧泉沉默了片刻，站起身对她说：“跟我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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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书房！
尹露走进这个房间，下的第一个判断。
姑妈在书桌上坐下来，从抽届里翻出一本旧相册。拿着其中的一张照片，走到尹露的面前。
“这是你爸爸和妈妈结婚时照的！”
照片中的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丝幸福的笑容。母亲的神情悲愤，父亲却是一脸地沉痛。
这哪像新婚的夫妇！
“我真是没有想到，他们俩还会有孩子！”尹碧泉无限感慨地说。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这么不幸福？”尹露有些激动。
“你确定自己能够承受得住？”尹碧泉很沉痛，“你奶奶因为这件事情，直到死的那一天，都没清醒过来。”
“我一定要知道，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是不可能安静生活的！”
尹碧泉拿起被尹露放在茶几上的照片，“本来，这应该该是幸福的一对！老天爷怎么要这样折磨他们！”她顿了一下，“你妈妈在十六岁的时候，你的外公外婆就死在塌方的泥石下。她在‘知青党组织’的支持下，在小金中学念高中。因为人长得漂亮，很得男孩子的喜欢。你爸爸就是其中一个。经常赶着车到六十里外的学校去看她。”
尹露心里明白，父亲应该比任何人都爱母亲，她从小就知道。
“可是志愿填写得太高，她没能考上大学。因为没有亲人，又倍受打击，你爸爸把她接回了家。当天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你爸爸的石材作坊有一间房子塌陷，他赶去现场救受伤了工人，只得把你妈妈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尹碧泉停了下来，看着尹露，不知道怎么讲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你奶奶因为校务，还留在学校。你的爷爷，当时是日隆镇的镇长。那段时间正是接受县上检查的日子，他陪着县里的三位要员，察看乡情，免不了饭局应酬。”
“等一下！”尹露紧张地拍了拍胸口，难道真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她实在没有办法一口气听下去。
尹碧泉也确实不想再讲，以为就此结束，“你不听，是正确的。”
“不！”尹露的呼吸平稳下来，“讲吧！”
长叹一口气后，她才接着往下讲，“因为大雨，三位酩酊大醉的要员不能回美兴，就在家里借宿。你爷爷并不认识你妈妈，更不知道她在家里，把三位客人分别安置在客房……那天夜里，你妈妈被误认为是风尘女子而……”她实在说不下去，把头埋进了手掌。
这比尹露预想得好多了，“就是这事？”
尹碧泉摇头，“要员发泄了欲望以后就睡过去了，你妈妈受了很大的惊吓和屈辱，顾不得衣衫不整往外逃，在房门口与听到响动而起身的另一位相遇，然后……”
尹露像被人敲了一棒，脑袋片空白，会听到第一段，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接来下的这一段，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
“酒醉的人，也许心里并不明白。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领导，也许并不知道她只是个学生。”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逃了。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事，大概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尹碧泉停了下来，很久，几滴眼泪滴在了照片上，滚动几下后流到了她的脚下。
“可是你爸爸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你爷爷衣衫不整地躺在她身边……”
尹碧泉没有再说下去，尹露脸色苍白，目光散乱地死盯着一个地方，却怎么也瞧不出焦距在哪里。她咬着自己的手指，血丝从牙缝里往外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能想什么，整个世界在面前不停的旋转，对母亲的恨顷刻之间化为无尽的怜悯，自已就成了罪恶的根源。
尹碧泉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想拉她，却被她甩手震开。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的妈妈……怎么能这样……”
她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了，可是这样的真相，谁又能承受得了？
千方百计寻来的真相，竟是这样惨痛的内幕，真相大白以后，她到底算什么？
叫了二十六年的爸爸，又是谁？
哥哥？
还是没有关系的……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在头脑中蜿蜒膨胀，相互碰挤。那轰轰隆隆的巨响令她头痛欲裂，几近爆炸。连日来的焦虑让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再让这晴天霹雳一击，顿时天昏地暗。
尹碧泉满期眼是泪，沙着嗓子说：“尹露，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们实在不该把它翻出来……”
尹露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姑妈，亦或是姐姐，亦或是陌生人……她突然露出笑脸，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