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光线几乎为零的黑暗夜房间里，人的眼睛其实是依然可以看见东西的。

只要你坚持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不去把灯打开，慢慢地，眼睛会适应这种黑暗，四周的景物也在黑暗中渐渐显露出原本的轮廓。于是，视野渐渐清晰，你看见了黑暗中的世界。

黑暗中的世界完全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安静而神秘。

习惯了蜷缩在黑夜里的人，如同习惯了蜷缩的龟壳里的乌龟――纵使这黑暗给予了他们再多的伤害，他们也总是会倚赖这种这种黑暗。

就像没有人相信乌龟去掉龟壳会活得更好一样，这些“寄居在黑暗里的人”也不会相信自己离开黑暗会活得更好。因为他们害怕改变。

假如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把灯打开，带来光明。他们会突然觉得这原本可爱的光明，是那么刺眼。

而这个好心带来光明的人，就好比多管闲事帮乌龟脱掉龟壳的人，成了他们眼中的“罪人”。

第一次遇见卓兰的时候，小牧只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小孩子。

是的，小孩子。

多年以后，每当小牧回首往事，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只觉得这三个字再恰当不过。

可是，对于那时的卓兰，他却至今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那时，他只有12岁，一个人转学到外地，被好多大孩子欺负。

北方的城市，时节已是深冬，一片冰天雪地。他们把团好的雪球塞到他的脖子里，冷得他直打哆嗦，然后他们开心地笑。

都说小孩子是最单纯而没有坏心思的，他们之中小的十二三岁，大些的十五六岁，笑得天真烂漫。而那样的笑容背后，却是以欺负弱小为乐。

这样还不止，他们还要求他把厚厚的羽绒外套和里面的毛衣脱掉，然后只穿着单薄的线衣趴在雪地上印出一个个“大”字的形状。

印到第二十九个的时候，小牧趴在地上抬起头来，鼻头和脸颊冻得通红，脸上和头发上粘满白雪，却依然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你们还想玩什么？”

人在欺负别人与甘心被欺负的时候，面目可憎的样子，是那么相似。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将一面镜子摆在小牧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小牧一定会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竟是那么讨厌。

生活的无奈或者乐趣就在于它在恰当的时期会出现恰当的人或恰当的事情。

然后，她便出现了，站在距离小牧十米左右的地方看着小牧，目光之中带这怜惜，像是在看一只受伤的小鹿。

那群大孩子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不再打闹，因为她是那么好看，虽然她的样子只有不到十五岁。

多数人见到倾心的异性都会瞬间变得异常活泼，以便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美丽是会让人变得安静而沉稳的，因为这种美――已经足以让你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而毫无疑问，卓兰就是拥有着这种美丽的人。

她看到了几个大男孩对她的反应，却只是轻轻一笑，而后走到小牧身边将他扶起，回头对那几个大男孩说：“你们别欺负他了好吗？”请求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

几个男孩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只能害羞地答应着。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看上去年龄大一点的男孩说：“可以不欺负他，但是你要和我们一起玩。”

“好的。”女孩含笑答应。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高个男孩的目光不小心对上女孩的眼睛，后半句话的声音莫名其妙的低了下来。

“卓兰。”女孩答得很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