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_侦查方向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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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分析会在铁武的强力争取下又在分局召开。铁武一反常态率先发了言,“案子发展到今天,按理说我们可以结案,邀功请赏,但同志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它还有值得深挖的地方。”

刘江接过话头:“深不深挖,请不要先做结论,我们可以讨论。专案组一致通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的关键是,你对案子有什么好的见解就讲一讲,不要光溜圈子。”

“昨天我和敬小艳提审了“8.30”案嫌疑人钟放,据钟放供述,其中有一个环节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那就是钟放在实施强奸后,曾用李雨秋家中的水果刀削过水果,也就是钟放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作案工具上的另一个可以参考的原因。”

刘江有点冷笑的意思,“铁大队,按证据的证明力来说,实物证据大过言辞证据,况且钟放的言辞只能算嫌疑人供述,在这两者之间我们如何取舍?难道相信钟的话,而于实物证据不顾。”

“刘支队,我想强调的并非证据力的大小,也不想排挤掉任何一个证据,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我们在思考这个案子的时候应该多一个方向,多一条思路,用最真实、客观的东西来串联证据。”铁武镇定地说道。

“方向?什么方向?”

“目前,我们主侦的方向不外乎就是将钟放确定为‘8.30’案的嫌疑人,我们的思路也是围绕钟放的活动情况进行,我认为,钟放与案子的确有必然的联系,但他不是必然的结果。”

张子丰好像听出了点眉目,也像受了点启发,“小铁说的有点入题,接着说下去。”

“我们在分析‘8.30’案的时候想当然地将强奸和杀人联系到一起。当然,我不否定目前的证据显示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我们不要局限于这一个方向,我们可以扩大侦查范围。事实上‘8.30’案件可能不只一个犯罪嫌疑人,除了钟放应该还有第二个人。”铁武将目光投向众人。所有的人对这个观点抱以理解的态度,但都不愿意相信。在他们所有侦查历史中找不到类似的一个案例,强奸和杀人分开来,而且杀人的人不为任何原因,这是说不通的。分局副局长罗立枫有点担忧地说道:“铁队说的话有一些道理,但目前的形势我不太赞同你的意思。如果我们另立方向,案子或许将变得没有方向。我不太相信假设,我倒愿意坚定认为这个案子就是钟放一人所为。你们有所不知,近期国保大队通报好几期情况反映:群众关注‘8.30’案件已经上升到了一定高度。群众和政府总是有些不能调和的矛盾,案件一发生,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公安局,他们要看一看公安局在处理政府要人的亲属问题上是个什么态度?说白了,处理得好,老百姓鼓掌,稍有不合口味,又是一起群体性事件。”

铁武急了,“老百姓要的是事实真相,现如今是法治社会,我们要以法律为准绳,不是取决于一些不明真相老百姓的态度。我的态度不改,我坚持主张案件侦查需要调整方向。”

那个堂堂正正的副局长,一身钢劲的张子丰终于向铁武偏爱了一次,“小铁的话可以低调些,不要有情绪。但这个观点可以值得大家深思,不妨再说深入一点,我们好再议一议。”

刘江坚定地说:“我认为不用议了。这完全是假设,分析案情可以大胆的假设,但要站在事实的高度,要有充分的证据来佐证。铁武的方向论纯粹是背道而驰,没有任何根据。”

“是,我目前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我还不能完全推反你们的判断。但我敢肯定案子没有这么简单,除非钟放在说谎。如果他没有说谎,他用水果刀削过水果也好,用它伤害过人也好,都不应该只有一枚指纹。一枚指纹说明什么?说明它是被人伪装过,是谁做的?是钟放吗?还是另有他人?如果是钟放,他是伪装不成功留下一枚指纹呢,还是心虚害怕而遗忘了一枚指纹?我们可以试想,毁掉一枚指纹需要多长时间?需要付出多少?只是一瞬间,用块布轻轻一抹就行。可这一抹却偏有人没做到。你们认为他一定就是钟放吗?”铁武论调很高昂,有点勿庸置疑。

所有的人都在思考;所有人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没有谁敢肯定地推反它。会场陷入沉寂,谁也不愿意第一个站起来打破。

还是铁武说话,“我和敬小艳对案发现场及周边环境作了一次调查。案发现场401对面的402应该是长期无人居住,这说明什么?说明‘401’这个位置很特殊,是一个相对孤立无援的地方。如果钟放即强奸又杀人,他选这个地方可算选对了。但不单他会选这个地方,如果有抢劫、盗窃动机的犯罪嫌疑人都会选这个地方。选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有效达到犯罪目的。懂得选这个地方的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一个谨慎小心的人犯罪之后需要做的是什么?就是伪装现场和破坏现场。假定钟放就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那么他伪装和破坏现场难免有点格格不入,甚至可以用愚蠢来形容。指纹、精液,这些东西的出现说明犯罪嫌疑人有多么的粗心大意。我认为他不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况且他的供述中没有任何言辞印证他有过伪装和破坏现场。包括我们搜集的相关证据和证人证词,谁可以证明他有过伪装现场?答案不言而喻。”

张子丰赞许地点点头。铁武的方向论看来不是空谈,是有的放矢。刘江还是惯有的态度,轻蔑和狂妄,“如果这是一个辩论会,你铁武是个名嘴,也是个赢家,但这是案件分析会,说到底我们要的还是证据。你这些侃侃而谈没有一条有力证据的言论,仅仅是基于猜测上的推断。”

“推断可能为我们侦破案件指明方向,可以避开盲目行事,可以为案件量身定造。”铁武反驳道。

“可以,你尽可能地强调你的高论,但我坚持案件的方向不变,也就是说,钟放是唯一不变的凶手。我主张向检察院报捕、起诉,甚至结案,盖棺定论。我们不妨举手表决,同意铁武主张的请举手。”刘江的话音一落,敬小艳便将手高高地举起。张子丰点点头,也举了起来。至此再也没有第三人,甚至连铁武自己。

他没有举手,他希望的结果不是靠自己的一票来决定胜负,抑或说有没有自己一票无关紧要。刘江有点讥讽的说道:“算上铁武一票,也不过三票。同意我的主张的请举手。”剩下的手全举了起来。张子丰有点意外,是什么左右了他们的思想,难道案件事实真的偏向刘支队的论断?还是群众的压力让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没有答案。但所有人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随意,也看不出谁的轻怠。铁武的方向证据不够呀?张子丰独自叹息。

在大部分人赞同报捕的时候,铁武却冷笑了起来,“同志们呀,我看你们都是老刑侦,老办案的了,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刑侦专家,但有一点大家好像并没有搞清楚?既然这个案件杀人的关键是纵火,谁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纵火的证据?水果刀?还是精液?”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又议论开来。刘江从座位上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伤害、杀人这其中有必然的联系,我们可以通过现有的证据来佐证,也可以深挖嫌疑人的供述,甚至可以再收集纵火的证据,但我坚决反对因为一个环节的空档而全盘否定。我作为专案组副组长,我还是同意专案组通过的意见,具体怎么办请张局定夺。”刘江气呼呼地坐下,感情这铁武有点搅局。

张子丰听了刘江的话,也认定案件主要部分还是清楚的,也具备报捕和起诉的条件,证据可以收集,那只是肉,不影响骨头。“我同意专案组的意见。”张子丰拍了板。

钟放被检察院批准逮捕,同时专案组进行了移送起诉,而补充侦查却也在悄然进行。

铁武的想法还停留在分析会上,现在的结果让他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唯一的指望就是检察院这一关过不了。多几双明亮的眼睛,案件的疑点就会暴露无疑,便更有可能截止那些不该发生的结局,否则便要多一起冤案。要真是那样,公安局的名誉也将扫地,钟副市长也该暴跳如雷给局长一个耳光了。想到此,铁武不觉冷冷地一笑。

敬小艳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些零食,堆到铁武面前,“师傅,别绷着个苦瓜脸,来,我请客,吃上。”说着便把东西送过去。铁武挡住,“不吃,没心情。”敬小艳笑呵呵地劝慰起来,“我说你牛那劲干什么,案子嘛没有破之前都是这样,争论过去争论过来,到头不还得有一个完美答案的。再说了,你哪执拗得过刘支队,你没看见张局都睁只眼闭只眼吗?你操这份心干吗?”

铁武拿眼恨着敬小艳,“用东西堵上你那嘴。这是一般的吵架骂街吗?这是关系到两条人命的大事。死者不得瞑目,冤者枉入牢狱。”敬小艳偷笑。看这人吧,平日没个正经,办案子的时候还有这么多感情,还挺诗意的。“好好,你伟大,我就小市民一个,有什么需要你吩咐就是,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说着,敬小艳便抱拳施礼,一副古者文人的架式。铁武被逗乐了,摇晃着指头说,“就爱贫嘴,我看谁敢要你。”敬小艳听了这话,也不考虑,冲口而出,“嫁你行不?”很自然得体,没有一点做着,说完便接着吃她的。铁武先是一愣,心里颤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欺负老年人是吧?尽他妈瞎扯。”这种年龄的姑娘,这种长相、气质、修养的女子和自己什么什么,且不断送她人前程。铁武一惯这么认为,所以没有往深处想。敬小艳是女子,有些想法伴着玩笑说说还行,稍正经了便羞得不行,所以事情惯有的结果便是偶尔碰撞一下然后草草收场。

那些归于平静的群众呼声,开始持观望态度,暂且停留在相信公安局的份上。但还有不放心的地方,检察院、法院能不能信?在他们看来就一个概念:没有见到枪毙人,没有杀人偿命,就是纵容犯罪,就是帮凶。

按说案件没有结案,有些事是不容外人知道的,但“8.30”案却被什么人进行了转载,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群众的传说中。当传说没有进行文字控制和内容审核时,在一定距离上又变了个味。于是新的群众呼声,抑或说是激愤声又起来,“公安局有个叫铁武的家伙,死挡着办案人的道,想包庇凶手,我看里面定有猫腻。”旁边的人就借题发挥,“这还不明白,那姓铁的和那副市长家的小保姆有一腿,早就传开了,你还不知道?”于是,众人如梦初醒。

最后,整个叶阳市一片哗然。公安局门口已经多了几个窥探的脑袋,甚至认识铁武的人指着后背骂。铁武懵了,刘江胆颤了,张子丰疯了。

张子丰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我要是知道是谁在造谣,我他妈非剁了他不可。”铁武却冷静地立在张子丰面前,“评说自有公道,不明真相不为过,但我们明真相的人不要受舆论牵引,要有自己的方向和主张。”张子丰还是平静不了,“你说得轻巧,你以为这只关系你一个人,这是关系到全局上下,我们讲原则、讲公正,倒头来被人指着脊梁骂,你说这造谣的人可恨不可恨?”

“可恨也好,可气也好,我想只有一点,讲公正、讲原则就坚持到底。”张子丰听着铁武的话倒觉得有点教训自己的味道,但细想又没什么不妥。遂不再说话,瞅了瞅铁武,独自思虑。

刘江急急忙忙从门外进来,“张局,情况不妙。”

张子丰一愣,拿眼神往刘江脸上扫了扫,“又塌天啦?”

刘江尴尬地笑笑,“张局,真有事。检察院真还退回来了。”

“慢点,说清楚,什么退回来了?”

“‘8.30案件退回来了,检察院提出补充侦查。”

张子丰眉角挑动,“这好像是谁说过这个结局的?”

铁武心里乐颠颠的,脸上却不露半点痕迹。张子丰望一眼铁武,又回到刘江身上,“是铁武说过的吧?”

刘江没有吭声,有点难为情。张子丰又问:“那怎么办?这下好了,不正应了群众的说法吗?公安局、检察院包庇罪犯?”

刘江一拉衣襟,正色道:“我看咱们应该再开个会研究一下,最好订出个计划,尽快弥补案件的不足,争取尽快堵住群众的嘴。”张子丰冷笑一声没有作答,也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意思。

第二天,分局这边专案组正开会,市政府门前却拥堵得水泄不通。群众的那些激愤再也掩饰不住又一次暴发。他们要问个明白,什么原因案件被退回?什么原因出现了包庇?市里一班人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解答对策,而电话又一个接一个地打到公安局。要求务必用最短的时间最妥的办法解决群众闹访和案件侦破。局长的头痛,张子丰头更痛,最后连会议也不得不中止去安抚群众。好说歹说,才劝走了一部分人,眼看要收场了,谁又扯着一个老妇人嚷嚷开来,顿时又炸开了锅,甚至围堵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着那老妇人说是死者的母亲。果真见老妇人放开嗓门哭喊,哭诉着要严惩凶手,不然要撞死在市政府门前。搞信访工作的同志忙不折迭地上前劝慰,可群众不依不绕,闹得僵持不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市政府不单向公安局施压,还向检察院、法院施压,甚至喊出“谁在案子上停留、乱来,市政府就在谁身上开刀”的口号。张子丰、刘江二人顿时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失去了方向感。检察院退回案件的依据就是嫌疑人供述和证据证实部分不相符,说穿了还不是他妈的钟放不老实。专案组火速向钟放展开攻势,甚至不惜上点手段,轮番讯问,有种非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连续两天两夜,谁也没有合上一眼,为了那点口供,巴不得给姓钟的下跪。钟放被折磨得不行,也越来越不明白事情的发展方向。各种信息又告诉他群众对他的坚定态度,使他的精神为之崩溃。回到看守所监室,再面对几个老囚的欺负,承受底线彻底溃堤。10月7日,国庆大假的最后一天,钟放上吊自杀了。

钟放自杀首先震荡了钟副市长全家,接下来震荡的是专案组。大家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不知说什么好。好像钟放的死忽然中断了案件的进程,但这又好像是大家所期望的。但张子丰却不期望,铁武更不期望。张子丰作为领导,嫌疑人自杀纯粹是对他的不恭,摆什么地方去说,它能是好事吗?一个案子还没办完,嫌疑人却自杀了,这不等着挨批吗?可也算老天有眼,钟放有良心,就在他死之前留了那么几个字――我是杀人凶手。这几个字是天价,是安顿专案组人心,宽慰全市人民的‘圣经’。张子丰、刘江以及整个专案组一派欣然。唯有铁武,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又多了一个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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