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茫然,“还有人?”
“不是别人,是消防队。消防队来救火,用的是什么?是水。水和火同样对现场有毁坏,我们清楚,犯罪嫌疑人更清楚。所以这个报警的人就是最有嫌疑的人。”铁武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的话语也越来越坚定,“在案发现场的楼下是一个赌博窝点,人员闲杂,也是缺钱花人最多的地方,嫌疑人有可能在那里产生。嫌疑人和死者应该见个面,或者说认识。谁会和死者认识――同事、朋友、邻居、亲人?通过调查走访最有可能的是邻居。但这里这个邻居可能就是邻而不居。谁有可能邻而不居,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赌窝里的赌徒。通过我和敬小艳调查,一个外号叫小二娃,真名叫廖登科的男子比较符合这个邻而不居的身份。‘8.30’案发生后几天此人从这个赌场消失。畏罪心理让他不敢露面,直到钟放被抓,他才重新回到赌桌上。大家想一想,一个天天沉迷于赌博的人怎么会一下子消失了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钱;二是有其它变故。那么什么原因让他的钱中断了而以往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呢?那就是这次他没有抢劫成功,他的经济支柱就是盗、抢。第一个因素他占了,第二因素他同样有。他杀了人,他必须改变固有的生活规律,这就是他的变故。如果不出意外,廖登科在本案之前和之后应该还有抢劫行为。他的罪行远不止这一起而没有暴露。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个手段‘高明’,颇有城府的人。后面的事便可以看出他的‘高明’之处。狡兔三窟,不过窟多了,也会暴露太多。”铁武故意卖了关子,打住话头,望望众人。众人迷惑不解,都用一双双企盼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说下去。
铁武环视,目光停在罗立枫脸上,“罗局长,你知道令我们一度烦扰的群体性事件里面的文章吗?”
罗立枫应该是知道的,群众法治意识提高了嘛,和政府的对立情绪较浓嘛,都是原因的。但铁武的问话让他没有自信正面回答,“你是指?”话里带着迟疑。
铁武一脸正色,双手按在桌上支撑着身体,遂又举起一只手,“群体性事件原本只是群众激愤,找政府撒撒气,但如果有人从中怂恿,有人捣乱,性质就变了。谁在捣乱?”
铁武把抬起的手重新放下来,“有两种人。一种是长期和政府有对立情绪的人;一种就是心里有鬼,故意捣乱的人。我和敬小艳看过国保支队收集的情报信息,廖登科就是其中一员,就是属于心里有鬼故意捣乱的人。他不是先锋分子,不是特别引人注目的激进者,他只是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的家伙。目的不外乎借群众的势力扰乱警方视线。他达到了吗?当然,在座各位最清楚不过。”
张子丰迟疑了一下,有点深沉思考的举动,“难道这个廖登科真是凶手?”
铁武望望张局长,“我们可以求证。现在的技侦手段已经具有相当的水平,不妨通过技侦手段查一查。一查他在那个可能作案的时段是否在现场区域;二查报火警那个人。当然有一点不能忽视,他不笨,他不会用自己的手机报警。但不外乎是公用电话,肯定是距现场很远的公用电话。这些做了以后,我们不妨再对现场到公用电话处的可能搭乘嫌疑人的车进行调查。我们还愁掀不住这个小人吗?”话到最后有点激动了,有些演讲的味道。敬小艳居然鼓起掌来。
张子丰、刘江,专案组其他成员都陷入思考中。好像是这么回事,没有破绽。所有人的思路开始向一个方向转移――强奸案加抢劫杀人案,两个主体,一个客体。无巧不成书。张子丰抹一把脸,有点尴尬,“我说,这案情分析会还开得有价值,铁大队的话可以参考呀,我们各抒己见嘛,都来说一说。”其实最尴尬的人是刘江,但他还怀着一丝侥幸,没到最后,“谁是英雄”还要一路走着瞧。
铁武说了一大堆却找不到一个接话的,有点零零散散的声音都是些赞同声,其他人表示出默认或者不知所措。还是张子丰改变初衷给了铁武一点奖赏,“看来案件真有新情况?为了进一步查明真相,我提议,恢复专案组,同时展开进一步侦查。我们的重点对象就是廖登科。铁武协助刘支队工作,你的停职问题我会向局长汇报,尽快解放你。”
铁武笑了,敬小艳惊讶了。师徒两人从未有过的默契瞬间一闪,像相互间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握了,并拍着对方的肩膀说,“好样的,努力!努力!”李开志在敬小艳旁边,看见其“定点定人”的专注目光,用肘捅了一下敬小艳,“嘿!你这么老瞄着不开枪,‘野鸭’会飞的。”敬小艳发恨地小声说:“关你屁事。”手在下面用力扭李开志大腿。李开志差点叫出声来,身子动了动,终还是稳住了,但没逃过张子丰的眼睛。张子丰故意瞄着眼说,“李大队有话说?”李开志忙赔笑,“没,没有。”众人一见这副别扭的表情“哄”地一声笑开了,张子丰也稳不住跟着笑。分析会愉快地结束。
方向确定了,就是走路的问题,走多远的问题,走下来有多少东西的问题?铁武明白,推理只是破案的一部分,最关键的还是要抓住核心证据。从哪儿下功夫?万变不离其宗――人,就是案件的嫌疑人。
技侦部门向专案组提供了两条信息。一条是廖登科有可能在拔打火警的公用电话区域出现过。二是他有可能在案发现场区域出现过。这两条信息呈现在专案组面前,有力地印证了铁武的推断。铁武兴奋地望着张子丰。张子丰一扬手,“查,立即对廖登科进行监控。”
专案组对廖登科实施了监控。接下来的事让所有人包括铁武都匪夷所思。
盯梢的人在车里感到阵阵寒意和困乏。盯一个赌鬼除了无聊便是无趣。他在里面赌着,你还得在外面守着,偶尔听一听他的通话也是些你邀我赌我邀你嫖的事。今天却有点意外。
廖登科电话响了。专案组立即录音、追踪。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话了,“找个人少的地方接电话。”廖登科赌得正兴起,一听这声音,仰起脖子嚎起来,“谁呀?你他妈是谁呀?”
对方保持着先前的语速腔调,“先别问我是谁?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干的丑事,就好好听电话。”这一说,廖登科打了个冷颤。专案组这边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点诧异。铁武示意一个民警追踪电话。
廖登科顿时客气起来,“我说兄弟,等会儿,说什么来着?”人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8月30日凌晨,这个时间你不会陌生吧?”
“不陌生,我手气不错。”
“别绕弯子,也别装蒜,你的事我清楚。”
廖登科心里打鼓,强撑着,语气有点乱,“我说兄弟,你到底是谁?别逗我好不好。”有点乞哀告怜。
“你做的事我给你录了相,如果不想被警察知道,最好按我说的做。”
追踪电话的人用指头压着嘴唇小声说,“查到了,在广场附近的一公用电话亭。”
铁武做了一个手势――开车。
神秘的声音继续说,“明天下午3点钟之前,你给我找五万块钱,我把录相带给你,如果不要,我就寄给警察。”
廖登科真拿不准了,但说到钱这不是逼着去抢银行吗?心里着急,汗如豆下,“我说兄弟,别这么狠,给条活路走好不好?你看我都被你拿实了,你就放我一马好不好?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去,你这不是逼我去抢银行吗?”电话那头沉默了,沉默了许久又说:“我不管,明天下午3点,我再打给你。”说完便挂断了。
铁武他们幸好离广场不远,眨眼功夫便到广场。远远便见电话亭里走出个人来。有人小声说:“应该是这人。”
车便开过去。到跟前,看清楚了,是一少年,可能是个中学生。见有车挡了去路,正慌神,却见下来几个陌生人,手里提的东西也吓得掉在地上。铁武几人一亮证件拉了少年上车。那少年直是哀求,“叔叔放了我,叔叔放了我,我不敢了。”
上车后,对少年一阵突审。不审不知道,一审喜一跳。原来这少年住长野公寓对楼,有不良嗜好喜欢偷看偷拍女人。那知8月29日晚上和8月30日凌晨发生在李雨秋家的事他在对楼全部拍了下来,把钟放廖登科犯罪的事实记录得清清楚楚。最先是准备交给警察,后来因为沉迷网络游戏欠了不少外债,又怕被父母知道,遂想到敲诈。没想到这廖登科还真被唬住了。
专案组在少年的带领下找到了录像带。大伙手里捧着这份沉甸甸的果实心里甭提多来劲。铁武赓即向张子丰作了汇报。张子丰一声令下,“8.30”案正式收网。
廖登科惊魂未定地被送到了审讯室。经过一夜突审,在录像带这个有力的证据面前,廖登科认罪伏法。像所有犯罪的人一样,由狡辩到坦白,由挣扎到安静,终归真相大白。
正如铁武的推断,廖登科的确与李雨秋生前有过擦肩而过的经历,二人偶尔在茶楼相遇,有过照面。廖登科见到李雨秋之初着实被其姿色所吸引,但这个赌鬼在女人问题上比较安份,没有起坏心眼,而时间久了却便多了一份心思。看其穿着打份时尚,又常独来独往,认定是个有钱的主,便动了抢劫念头。先是跟踪李雨秋,摸清了她的住处。8月30日凌晨3点便动了手。当时,廖登科偷偷摸到401门前,发现房门虚掩,屋中没有动静,在门口观察一阵便潜入房中。一初抢劫杀人的戏便堂皇登场。
案子终于破了,所有人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铁武的石头掉得最重最沉。他带着的是副市长的“无奈”,现在可以还副市长一个清白了。只可惜,有些事像火山爆发,不可能强止,只有等到喷吐完毕才会归于平静。或许这就是命运。不过副市长不济的命运却维系了他的政治鉴别力和他的高尚人格的生存。但流言若水,而且是细水,细水长流嘛。所以副市长受到的谣言“冲击”并没有在案件终结时停止,而是经过了漫长的一年,在新的谣言取而代之的时候,他的谣言悄然而去。或许这就是社会。
敬小艳问铁武,“晚上吃什么?”
铁武终于平静下来,他内心挣扎亢奋的情绪得以稳定,“黑笋子烧鸡,我请客,走!”铁武又一把搂过去,但手还未触到敬小艳却又停住了。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