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毓芳不好意思地看了婆婆一眼。
吴慧敏满脸笑意慈祥地望着媳妇,伸手接过小孙子:“你就少喝点吧。”心里很不是味儿,这是告别酒呵!
金毓芳脸红红地接过丈夫递过的酒盅,凑到嘴边,立刻被辛辣的酒气熏得咳嗽起来,忙放下酒盅,抹着呛出的眼泪。逗得满屋人都笑起来。
“就别让她受这个罪了。”田知节笑着说。
金毓芳又端起了酒盅:“爸,我喝一口,为咱全家,还有柳叔、柳婶全家,也为这孩子讨个吉利。”说着,眼圈红了。她心里清楚,今天这顿饭有说法。眼看平静和美的生活就要打破,想着未卜的命运,她心里酸酸的,真想大哭一场。可她不能,怕惹得公公,婆婆跟着伤心。金毓芳为了掩饰内心的伤痛,赶忙抿了一口酒,一股热流透过十二重楼淌进了肚子里,立刻全身像着了火似的燥热起来,酒气冲得她终于憋不住又咳嗽起来。
快婶笑着替她挟了一点菜,放在她碗里:“快吃口菜!”
金毓芳忙把菜扒到嘴里,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孩子,说:“妈,您快招呼他们吃吧,别尽看我出相了!”
吴慧敏看出媳妇心里的苦楚,强忍住伤心,拿起一只筷子,沾了点菜汤,抹在小孙子的嘴里:“不能光顾咱们吃,咱三三也得吃点,是不?”
田筱三吧嗒吧嗒小嘴,扎煞着一双粉白的小手,还要吃。
田知节拿筷子沾了点酒抹在孙子的嘴里,田筱三咧咧嘴,又没事似的笑了。高兴得田知节一拍大腿:
“这小子,行!是咱老田家的人!”
“这人,说话办事怎么这么没底子?”吴慧敏埋怨老伴。
“我就知道你这句话说墩了底,非遭编排不可!快认罚吧!”柳松年笑着端起酒盅说,“我早就馋得不行了。”
田知节自知说走了嘴,咧嘴笑了笑,端起盅一仰脖喝了下去:“认罚,真痛快!大伙都吃吧!”
早就等急了的田文、田珍听了爷爷这句话,抄起筷子就吃起来。田文还不忘柳宪,随手给他挟了一著子粉条:
“小叔叔,你吃!”
大人们都笑起来。
三个孩子一边吃,一边嘻嘻哈哈的吵闹着。就连筱三也在妈妈的怀里蹬着小腿,舞动着小手,“依依呜呜”地叫着。
望着这天伦之乐的场景,吴慧敏真不忍心提起那件让人伤心的事。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狠了狠心,对正喝得高兴的田知节说道:
“他爹,趁他柳叔他们也在,一块儿把璋子他们的事定定,就踏实了。”
听了吴慧敏的话,屋内的乐和劲一下子就没了,气氛就像凝固了一样。就连几个孩子一看大人们的表情,也不敢吵闹了。吴慧敏心里沉甸甸地,她知道,今天这一定,从此就要和儿子一家天各一方。说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可那毕竟是未知之数呵!她从未像今天这样胆怯,这样心里没底,她无助地望着丈夫。
田知节没有理会妻子,只顾“吧嗒吧嗒”地抽旱烟袋。柳松年也一个劲地吸着“喇叭筒”。快婶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忍不住说道:
“你们两个男人倒是说话呀!怎么都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田知节把烟锅在饭桌上磕磕,用手把余火摁熄,摸摸络腮胡,对柳松年说道:“自打那天景四叔说了部队上的想法以后,我就和你嫂子商量了几次。本来想让璋子去跟着部队闯闯,一来他30多岁了,大了点;二来主要还是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我经常跑车不在家,还得靠他,只好做罢。可是他留在这里也不行,巡警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还有遇事坏这个王八蛋,”他看看媳妇接着说,“也不会死心。”
田知节虽没有明说,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金毓芳噙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流下来。吴慧敏叹了口气,安慰媳妇:
“孩子,别哭,看吓着孩子们。听你爸爸说完,咱们一块儿商量。天下穷人比咱们遭罪多的,受难大的有的是。这点事算什么呀,挺一挺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