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结束后,他走向后台,一路上跟熟朋友打招呼。心中有种澎湃的快感,他急切想要见到这个“虞兮”。
不多久,从更衣室步出一个女孩,身为一个美感的工作者,他微迷着眼,打量起她来:木炭色的裤装凸显她高挑的身段,微微湿润的长发不驯的披在肩旁,额上的汗珠反映她卖力的演力。
说真的,以姿色来论,她只能算清秀,但是脸上洋溢的生命气息以及举手投足间的热力,使她散发不同一般人的光华。干净、纯粹的气质绝对称得上美的标准,她一路走来保持愉悦的微笑令人心旷神怡,清新中带有现代女性的摩登感。
屈衡渊低头沉思,上次他真的看走眼了?
眼看女郎就要无视他的存在的走过身边,屈衡渊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臂,脱口就问道:“你是俞虞希?”俞虞希抬头看他一眼,第一次认真去感受他的高度,哇!自己一六五的身高居然还矮他半个头,这个男人够威胁。
她淡淡抽出自己的手,眼中没有多大的惊讶,甚至也没有思考,说道:“就是我,干嘛,大设计师?”屈衡渊讶异扬眉,她的声音即使冷淡,仍是娇媚,与她此时舒服的气质搭配得天衣无缝,却跟上次的第一印象天差地别。
俞虞希扯动嘴角,淡淡的讽意可见。“不用怀疑,相信你的眼睛,我们三个礼拜前才相过亲,我的确是你眼中蠢到极点的俞虞希。”
当初这个男人不但曾放她鸽子,还七晚八晚的姗姗来迟,无可救药的世家子,还好摆脱了。
屈衡渊阴鸷地瞪视她,有种被欺骗的不快直直窜上脑门。“真的是你,而那天丑陋的女人只是假象?”她绝对知道他在问什么,这个女孩子很聪明,当初居然被她欺骗,想到此,脸上一贯优雅的笑容微微扭曲。
俞虞希也不看他,拿着零钱在贩卖机前投可乐,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后,才回答他的问题。
“是假象又怎么样,反正我们都不喜欢对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并不重要吧!”
他不喜欢那么随便的语气,好象不把他放在眼里。
“何苦破坏形象的制造假象,干脆拒绝这种无聊的相亲就好了。”他一副对方多事蠢笨的语气。
俞虞希回他一个很浅的笑容。“我很疼我爹、我娘的,不忍心他们为我的行为生气,所以每次他们安排好相亲,我会准时欣然参加。”
纵使一边在说话,她的双手仍不自觉的摆动;她很难停下来,怎样让她的身体充满语言,一直是她追求的挑战。更厉害的是,俞虞希还能一边专心思考身体律动,一面跟着对方讲话。
“其实我调查过你。”她冷不防冒出一句。
屈衡渊皱眉,她的每句话都是惊奇,难道她别有居心?突然之间他的眼眸闪着凌厉,难道她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未免忒小看他了!
“别想歪。”俞虞希不赞同的斜睨他一眼,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就是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只消一个眼神或表情,她就能进入他的思维,好象有个宿命在牵扯着她。
对于这个认知,她觉得很无趣,急于想摆脱,理智告诉她,绝对要离屈衡渊远远的。
拿起可乐猛喝一大口,她接着说道:“我跟你一样讨厌被长辈摆弄,这年头还讲什么门当户对!早落伍了。但是父母的心理我了解,怎忍心让他们失望?”
“看不出来你还是孝顺的女儿。”“孝顺”在他的心里已是骨董级伦理了,想不到现代还有人奉行不疲。
俞虞希瞪了他一眼。“别因为自己家里没这种美德就嫉妒别人。”
简单一句话却激起屈衡渊的怒气,他不自觉狠视她,吐出凉冷冷的字句。“想不到你也喜欢打探别人的稳私,很得意吗?可惜只能显出你的无知与浅薄。”俞虞希勇敢的衔接他冰冷的眼神,无畏地开口。“我说调查过你可不包括这一项,是你的表现让别人看得一清二楚。”
屈衡渊第一次放她鸽子时,他父亲屈强,还有那个美艳阿姨登门道歉,对他的行为只能摇头,并哩叭唆把他家的状况说明一遍,包括在屈衡渊小时侯就和他母亲离婚,他父代母职所以没把他教好之类的话。还记得他父亲说——“衡渊是个任性的孩子,自从跟他母亲离婚后,这孩子就没给我好脸色看,甚至处处给我难堪。唉!是我教子不当。”
她还记得当时屈伯父痛心的表怀呢!
不过俞虞希不甚赞同屈伯父的行为,因为在商场上,屈伯父换女人的速度和屈衡渊有拚,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怎么能怪儿子不听他的话乖乖相亲?只是天下父母心,屈伯父恐怕也是希望屈衡渊安定下来,有时侯身边女人换得快不是好事,没有真情挚爱,漂泊的心永远会寂寞,恐怕屈伯父已领悟个中滋味,希望他儿子别重蹈覆辙。
俞虞希把思绪转回,她知道从小没母亲,父亲又不停换阿姨的行为使他对家庭冷心,所以宽容的不想跟他计较。只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她的行为,就太过分了点。
“你无视父亲的怒气,还能嬉皮笑脸,以你这种看父亲生气为乐的行为,怎么能让我相信你有孝顺的美德?”
屈衡渊相当讶异她的观察能力,仿佛能透视他的想法,啧!不简单。
他恢复一贯慵懒的态度,不想让对方撩动他太多的情绪,饶有兴味地直瞅着看她。
“那么可以请问你都调查我些什么吗?”
俞虞希随意耸耸肩,说道:“不只调查你,事实上每次安排好相亲前,我都会先做好功课,了解每个公子哥儿讨厌的女性类型,再好好发挥表演一下,但却也不过火,不会让父母和自己难堪,也给对方十足的面子。”
屈衡渊感到胸口一热,原来她都知道,反而自己象个傻瓜!
“原来你伪装自己,使相亲的男人对你兴趣缺缺。怎么,难道你不怕有人粘得象牛皮糖一样硬要缠你?”他加深受骗的感觉,尤其又看见俞虞希没什么在意的表情,怡然喝着饮料,眼光不时飘向他身后的休息室,屈衡渊心中一把火就要升起来了。
察觉他的怒意,俞虞希收回目光,微微一笑。“不会啦,相亲多半凭藉第一眼的印象,我既没有姣好的脸蛋,也没有令人喷火的身材。”
说完曼妙利落地完成一个旋转动作,手中的饮料竟一滴不洒,接着说道:“更何况还有令人讨厌的缺点,象没有品味啊、长舌啊、做作啊……呵呵呵!”俞虞希还特意淑女做作式的掩口一笑。
屈衡渊有点狼狈,羞辱感在心中发酵。
这个女人舞动时象精灵,全身柔软得就象无骨的仙子,充满流动的韵致。怎么当初会以为她不自然?可恶,她骗他!
怒气使他不顾风度,恶意的开口。“难道你不怕别人根本不介意你平庸的脸蛋和平扁的身材,娶到你可是整个俞氏企业当陪嫁!”
俞虞希这会儿真气白了脸,想狠狠扁他一顿,恶劣!“屈衡渊是个优雅的绅士”,这项消息一定是误传。
她冷着声说道:“没错,你说的都是实情,不过我爹娘也不蠢,挑的相亲对象都是门当户对、家大业大。换句话说,会因为钱而选择娶我的人太少了,这个回答你满意吗?”说完,将背包背起,朝门口走去。有够倒霉,以为一辈子不会杠上的人怎么会骤然出现,当初不该说有缘再相见的,怪自己多嘴,活该受气。
“对不起!”屈衡渊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手,懊恼自己没风度。也惊诧掌下柔腻无骨的肌肤。
俞虞希一震,他的手好凉,人家说手冷的人感情炽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一时就僵在那儿,各自沉浸于迷惑与情愫的暗潮汹涌。
还是俞虞希先清醒过来,她回头给他一个大大的明亮笑容。“算了算了,没关系,我本来就没什么特色,乏善可陈,事实胜于雄辩。”自我调侃,顺势收回自己的手。
屈衡渊若有所失,急于掩饰惆怅感,他笑了笑。
“不,刚刚是我失言,你很可爱、很独特,台上的你好象精灵般舞动,真的,你本身就是最大的宝藏。”
俞虞希的心跳猛然停了一拍,多美丽的称赞呀!
“谢谢你,很少人认识我的独特。”她回他一个灿笑。刚刚的争执轻易泯灭。
“为什么不喜欢相亲的人,门当户对也错。”屈衡渊提出自己的疑问。
俞虞希下意识仍望着休息室,缓缓说:“我是希望藉由一次次相亲失败让爹娘以我为差到没人要,这样子等我把心爱的对象带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的反弹会少一点,总之,我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她不忘调皮地加上一句。
这话听在屈衡渊的耳里异常难受,她居然无视他的魅力;满心想要重新认识这个精灵女子,可是这话象是已把他排除在外。
他极力克制不受重视的情绪,优雅的扬起平日致命的、迷人的笑容,用再没有更美好的磁性嗓音说道:“我是不错的对象吧!也不用怕你父母反对,可以考虑考虑。”
俞虞希有点心不在焉,压根没注意屈衡渊说了什么。
屈衡渊沉下了脸,他无往不利的魅力遭受严重的打击,居然有女人无视他的言语。
“俞虞希,我在跟你说话。”压抑又要上升的怒气,这女人竟如此撩拨他的情绪。
“哈……喔,你不错,真的不错,英俊潇洒,事业有成,真是青年才俊。”
这辈子没被敷衍得这么彻底过,屈衡渊硬邦邦僵着俊脸,半真半假地问道:“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交往。”
俞虞希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开什么玩笑?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说实在的,早在调查之初,她就发现屈衡渊的条件太好,典型千人捧、万人迷的偶像,所以她从来就没有要接近他的念头。
“别这么说,你很吸引人。”屈衡渊撩起她前额坠下的发丝,感性地说。
俞虞希猛退一步,脸上有点惊恐。“这种蜜里调糖的恶心言语去对拜倒在你膝下的女人说吧!”
屈衡渊脸上沉了一下,俞虞希居然这么急得跟他撇清关系,他不认输的个性霎时被她挑了起来。
“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上前一步放肆握住她的手,俞虞希愈是避开他,他愈是想碰触她,仿佛上瘾。
“喂!你别这么无聊好不好!”俞虞希一边对他吼道,一边紧张的又看向休息室,仿佛怕被人看到。
“放手,别那么贪心好不好!”眼看休息室并无动静,俞虞希放心的用心甩开屈衡渊的纠缠,义正词严的对他说:“难道你要全天下的女人都为你倾心吗?这很难喔,二十多亿人口可是大数目,你要别的男人怎么办?”
屈衡渊有趣的发现一个现象,俞虞希无法板起脸孔太久,就象她现在,严肃的面孔感觉快要崩落。
果然在下一刻,俞虞希发现自己的话很好笑,一点都不象在教训人,试过这么多年,她终于承认自己没办法严肃太久,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脸上重新泛开甜美的笑靥,说道:“反正我们今后桥是桥,路归路,你省省力气,别我面前施展你的男性魅力,没用的。更何况当女人心里已经认定一个男人时,旁人的条件再好,也不会在她心中兴起波澜。你很好,但我容不下你……”
话未说完,屈衡渊发现俞虞希整张脸泛起红潮,她匆匆整理一下不驯的长发,手中的饮料罐更是不自觉的放在屈衡渊手上,然后直直走向休息室。他低咒一声,脚下却不停地跟着她走过去。
“靳韦,东西都收好啦!”俞虞希的声音有些许的不平稳。
原本低头拉电线的男人抬起头来,野性的双眼宣示他的狂放不羁的个性,宛如烈火般烧到人的心坎里,长发简单的束成马尾,一般东方男人总没法把长发留得好看,但他就是不同,长发配上棱角分明的个性化脸庞,展现不受束缚的逼人气势,颀长精瘦的身材,仿佛身上随时充满爆发力。他全身制造出一种类似迷幻药的效果,是的,迷上的这样的男人会上瘾,会沉沦到最底的深渊。
他就是靳韦,一个烈火燃烧般的男人。
靳韦发现了她,赞许地揉着她的长发,沙哑的声音说道:“今天演得不错,感觉都对。”
靳韦的声音天生沙哑,反而成就他个人的魅力。
俞虞希兴奋得跳起来,靳韦很少称赞人,今天居然对她说出这么肯定的称赞,简直就象天籁之音!一时间,她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每一次看见他桀傲不驯的脸庞,都会使她心跳加速,热血沸腾。连说话都没法连贯,俞虞希鼓起勇气,把练习一整天的句子用力说出。“我买了两张‘电话’舞台的剧票,本来是小叶要跟我去的,但也临时又说有事,真是的。嗯,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看,不然票就浪费了。”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话很刻意,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却又舍不得的想听靳韦的回答。
这一切的表情全落入靳韦的眼中,他淡淡一笑。
“没问题,一起去吧。”
“太棒了,谢谢你!”俞虞希想尖叫。
“谢什么,是你请我。”靳韦取笑的意味浓厚。
俞虞希红着脸,太低级了,自己的表现真象小笨蛋,正想说什么时,看见屈衡渊走过来。
“衡渊,我就知道你会来。”靳韦豪迈地捶着屈衡渊,两人热络得很。
“大导演,戏真是不错,我就知道自己慧识英雄。”屈衡渊捧捧老朋友的同时,也不忘提升自己。
俞虞希一头雾水,来回看着两人。“搞什么,你们认识啊!”
“衡渊是剧团的长期赞助人,我们大学时就认识了。”靳韦难得露出热烈的感情,开朗的说道。
“喔,原来如此。”怪不得屈衡渊会在这里出现,刚刚俞虞希也没觉得奇怪,真是粗心。
现在反而是靳韦觉得奇怪。“怎么,你们也认识?”
屈衡渊正想开口,俞虞希抢在前头,急忙说道:“我爹娘认识他老爸,就这样,我们不熟。”一边说着一边对屈衡渊使眼神,象是不许他说出相亲的事。
对于俞虞希这种急于撇清的作法,令屈衡渊的脸色不佳,好象跟他沾上关系多倒霉似的。
靳韦若有所思,却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两人同属所谓上流社会的名门贵族,多少也会有所接触,不过两人都平易近人,非常好相处,使他打破了对有钱的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