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韵一声惨叫，顷刻白了容颜，眉头紧皱，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护着肚子。有血从柳韵的裙摆蔓延出来，慕容泠怔在原地，忘记自己还坐在地上。

张胭湄从远处匆匆的赶来，映入满目的是一地的血。原来，还是迟了一步吗？她片刻恍神，遂清醒过来，看了看失神的慕容泠，还有低眸不语的姚清，她厉声的对身边的宫娥道：“快传太医！”

离姝被这声厉喝吓醒，反射性的看向慕容泠。她轻轻的蹲下，把慕容泠搂在怀里，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柳韵被抬走，也不愿她看到那些血，洒了一路。

半晌，慕容泠嘶哑的声音涩涩的响起，“毓儿，我杀人了……”

这话听到离姝耳里，不禁一阵心酸，她紧紧抱住慕容泠，安慰道：“不是的！不是你！泠儿，不要害怕。乖……泠儿乖。现在，我带你回宫。”

“不要！”慕容泠立刻抬起头，死拽着离姝的手，朝她激动的大喊，“我要去看她！我要看到她平安无事！”

“泠儿，你先冷静下来！”离姝闭闭眼，任由慕容泠将她的手拽得生疼，“泠儿，你需要休息……我，我帮你去看她！好不好？泠儿！”

慕容泠眸低垂着，朱唇紧抿成一条缝，坚定不移，头用力的摇着，似乎快要掉下来。

“泠儿……”离姝呐呐的唤着，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她丧失了所有的语言，不得不缄默。顷刻，慕容泠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趁离姝还未回神，迅速朝撷采宫音惜殿方向跑去。

“泠儿！”离姝在她的身后大喊，她却不曾回头，身子摇摇欲坠，不时有要倒下的迹象，却始终不停下脚步。

离姝揪紧了心，泠儿，就算那孩子死了，也不会是你的错！

待走近，音惜殿内已然一片哭天抢地的声音。柳韵面色苍白，映衬着塌上的血色显得分外刺眼。素日最讲究容貌的女人，此刻却顾不得任何仪态，哭得悲怆而哀恸。

离姝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很快那种感觉便消失不见。

太医在一旁惊恐不安，而慕容泠却跪在柳韵的塌边，泪流不止。

柳韵带着满腔的恨意的扑向慕容泠，却被宫侍们扯住，她不甘心的一次次重复着那动作，却被宫侍们压制得死死的。她娇嫩的玉臂上，已伤痕累累。

离姝满目恻然，她一步步走近柳韵。

柳韵似察觉到什么，蓦地抬眸，直视着离姝，眸里滔天的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声音里更是带着赤裸裸的哀恨，“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离姝的身子猛地一震，眼泪瞬间滑落。慕容泠不动声色的拉住离姝的手，声音微弱而执着，间或夹杂着一丝呜咽。

“韵姐姐，对不起，是泠儿的错！韵姐姐！”她虔诚的跪伏在地，一个劲的磕头，“砰砰”的落地声不绝于耳。

离姝抽出慕容泠紧握的手，茫然的捂住耳朵。面对死亡，她以为她会像任何时候一样淡定从容。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她却不能无动于衷。

如果这个孩子死了……如果他死了……那么，算不算是她间接杀死的？

是了，如果她不摔倒，泠儿也就不会去扶，就更不会撞到柳韵，那样，他就不会死了。可是，他死了，他已经不再了。是她害死的。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她抬起茫然的眼，急切的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待看清张胭湄漠然的表情，她像任何一个寻求庇佑的孩子一样，猛扑向她，“娘，娘亲……娘亲……”一遍一遍不停的唤着，仿若这样，就可以让她忘记所有一切。

张胭湄环抱住她，轻轻的，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亦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

时间仿若停止，任何悲伤的事情，仿佛不再出现。

“陛下驾到——”一声唱诺，打破了静止不动的时间，使得原本的趋向平静的人群顿时慌乱下来。众人皆低首欠身，唯有二个人却突兀的没有行礼。

一个是崩溃的柳韵，另一个是一脸彷徨的离姝。在听到唱诺的那一刻，张胭湄已然放开了她。剩下她一人，直直的站着，孤立无援。

苻坚一个大步上前，揽住离姝。离姝却无任何反应。倒是身后的张胭湄，视线从苻坚身上收回，瞥了一眼姚清，不动声色的笑了。

你，终于还是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