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起,开始不定时更新,每天最少一更,能爆发就多更一章,兄弟最近开学太忙,只能做到这么多了,以后会多努力的。)
狮子桥下,庆春楼外,车水马龙繁华。
何九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脸神秘兮兮,就跟电视剧里整日只会便衣化妆盯梢暗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党国”特务似的,鬼鬼祟祟地盯着庆春楼那学了东京汴梁装扮的缚彩楼欢门首,也不去欣赏那红柱灰瓦、雕梁画栋、飞角翅檐的古朴典雅景致,表情很是癫狂。
这老头自从探听得西门庆在此饮酒、跑来蹲坑死守守株待兔后就变成这副模样。
郓哥儿看得忍不住摇头叹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有点事儿怎么就这么不稳重?不就是派了个手下徒弟混上楼去看看西门庆坐哪儿吗?
算了,这事儿也不能怪他,自己是知道结果才这般笃定,搞得好似诸葛孔明再世一般,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也是这副担惊受怕的瘪三德行。
一想到满肚子坏水气死了周郎的孔明先生,郓哥儿嘴巴里便没来由地哼起了全不在调上的京剧《空城计》,小眼儿逡巡,学那武侯不管乱纷纷,老神在在,细眼看风景去了。
阳谷县虽是个小城,但也五脏俱全不是?
诸色杂卖应有尽有,养马切草的;遛狗饧糟的,玩猫备食的,这都是有钱人的消遣玩意儿,还有那写锢路、钉铰、修桶、掌鞋的苦哈哈,最蹲在那里等着刨食儿吃。
裁缝铺子最人烟最密,刷腰带、修幞头帽子、补洗角冠子的络绎不绝。外边还有几个街头艺术家,在那演奏打击乐,大鼓小鼓闹得欢腾,引得坊巷妇女领着小孩儿围看,卖散糖果子的小贩就趁此兜售,高叫着“卖梅子”,还有几个泼皮窥见那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必要上前拥挤揩油,上下其手挤乳抹臀地口花花,引来莺歌燕鸣一片“杀千刀”的叫声。
街道两边人家大多就门买卖吃食,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白条鸡鸭、蛤蜊、螃蟹、鱼……应有尽有,还有几家门面颇大,几十个伙计在那儿额头淌汗地忙活,那架势竟有点副食品小加工厂的意思。
这些日子光忙着打听消息去了,今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静下心来看人世风光,当真趣味十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等场景在郓哥儿这个穿越者看来却有另一番味道,都说宋代商业繁荣,这可一点不假呀,看这小商小贩的规模收入,颇为惊人,这还是阳谷小城呢,若是换成东京汴梁那种首屈一指的世界性大都市,只怕要比这繁荣百倍。
难怪有人说南宋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确有一定道理,因为这商业繁荣的背后依稀便可看见小手工作坊的兴盛。
眼下虽是北宋,可已到末世,比照眼前,历史上的南宋是何等繁华就可以想见了。
可惜了的,眼前繁华不常在,战乱不但破坏经济,还会破坏惯性发展,乱世之后一切得重头再来,可南宋、元代短命,都不是承平时代,政治动荡必然会阻断很多发展,到了明清更要不得,基本闭关锁国去了,打造了封建社会盛世,却埋葬了华夏民族的近代崛起。
华夏气运,就在自己这个时代出现了衰微的征兆。
这事儿没办法,谁让以后的统治者没见识格局小呢?
郓哥儿历史学的二五眼,可有一个道理他明白并且坚信:任何一个朝代的败亡那都是在创建时留下的毛病,而且这些毛病大多数时候还治不好,最后成了要命的病。
元清两代都是游牧民族,前者压根不想进化,一直保持游牧性管制中国,恨不能把草皮铺遍塞北江南以便放养牧马养母牛挤奶;后者倒是进化了,可就好似叫花子继承了大笔遗产,从明王朝手里夺过了花花江山,只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不但政治上毫无良性的创建,还玩了命地把一堆不合时宜的糟粕发扬光大,再加上还要养一群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的八旗大爷,以少数人口统治多数民族,不闭关锁国能行吗?要不没法阉割思想愚民啊。
至于明朝,朱元璋很农民,什么好东西都得锁自己家保险柜里,加强中央集权弄成了皇帝工作强度太大,这么累的活儿谁愿意干?直把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子孙大多造就成了混蛋皇帝,不是求长生不老房中术,就是光着膀子拿大锯要做木匠,最后还用八股文弄了一堆以和皇帝对着干为荣的大臣们整日里闹腾,又不知所谓的弄几了个特务机构,皇帝一不管事儿,那就正好留给了那些太监们专政用,败家啊。
一旦徜徉历史,郓哥儿神思有点恍惚,朦胧间觉得前些日子自己想的优点狭隘了。
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彻头彻尾的小人物一个,初来这时代,没想那么多民族大义,光顾着害怕了。可发愁也不能解决问题啊,生在这时代,个人命运与国家休戚相关、本为一体,自己须得为这时代的中国流汗流血。
原想着掌握一支力量伺机而动,避免宋江、方腊又或者徽钦二帝的老路,打造一个盛世。
但今日,眼前的景象令他幡然而悟:自己这么打算亦不过是在修修补补当糊裱匠,搞错了华夏民族的敌人。
他的敌人不是朝廷奸党,不是昏庸皇帝,不是外部侵略,这些不过是一堆儿生活在历史迷雾中不明是非的纸做的拦路虎可怜虫,历史已经证明,一旦华夏气运衰微,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管是不是汉族,那就没一个能舒服过日子的。
对了,是哪个悲天悯人的洋鬼子说的来着:人类最大的敌人是种种阻碍创造共同幸福与未来的腐朽制度。
言之有理。
他最当做是把古中国扯回到应有的发展道路上,想出种种相宜的措施,使古中国的政治有自我更新的能力,可令今生的他和后代保护住那一点近代文明的萌芽,令其发展壮大。
至于自己将来是帝王抑或将相,是否改朝换代,那还重要吗?一切功过,都有历史后人评说,自己去做便是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古来成大事者皆寂寞,每每高处不胜寒,他又何能例外?说来说去不过四个字:无愧于心。
郓哥儿的心胸蓦地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而内心亦渺万里层云般轻松下来。
现在想这些似乎有点远,而且自己与这时代隔阂还太深,再好的想法也需要因地制宜符合国情不是?何况即令知道天下要变,但有要如何变,拿出哪些步骤稳妥的变,这些都是问题。
想想王安石那种书生闹革命的草率改革方式的前车之鉴,就可知自己还有的学呢。
但定下方向终归是好事,大鹏冲天九万里,自有眼界绝高,麻雀低飞百尺,指引胃口太小。
万万不可学那扶不起来的阿斗妄自菲薄,这种和胡亥一样的二世祖,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