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哥儿正神思不属、眼神一阵迷离时,何九叔的弟子偷偷摸摸跑了出来,紧张兮兮地与何九叔低声嘀咕起来。
郓哥儿惊醒过来,看看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猥琐模样,就可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有多对了,郓哥儿见何九叔两只下弯月牙眼儿不住放贼光,明白这趟踩点子算是大功告成了。
何九叔和徒弟咬完耳朵很是兴奋,转头对郓哥儿喜道:“老弟所虑甚是,西门庆果然并非一人在此,哼,我说那西门庆今日怎的不去拈花惹草,原来是衙门里的李皂隶到此传老婆舌,定是把今早公堂上你我二人作证之事说与西门庆听,老夫日后定不饶他。不过我们不必担心武都头误认人了,那李皂隶和武都头有一面之缘,武都头再不会错的。”
郓哥儿没搭理精神亢奋的何九叔,全当他更年期姗姗来迟、今天内分泌失调总爆发了,对与何九叔那徒弟笑道:“西门庆的雅间不会有窗口临街吧?”
那徒弟惊呆了,半晌才道:“郓哥儿你怎的会掐指神算了?西门大官人,呸,西门庆正正坐临窗口。”
何九叔有点不明所以,郓哥儿“扑哧”一笑道:“我只是随口一猜,怕出意外,你看西门庆坐在那里,待会儿我那哥哥来时岂非会被他望见?为山万仞,岂可功亏一篑?”
何九叔恍然大悟,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郓哥儿却施施然转身向街口走去,自言自语道:“何九叔你怕什么?半道去寻我哥哥来,要他走后门不就得了?”
何九叔看着郓哥儿的背影,半晌无语,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西门庆怎么惹上这么个妖孽,这要不死透了,那就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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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武松背携单刀、手提装着潘金莲人头的匣子、杀气腾腾下了狮子桥时,一眼便望见郓哥儿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等他,便是一怔,来到郓哥儿近前,半喜半恼道:“好兄弟,你怎的在此?”
郓哥儿还未说话,何九叔便抢着把郓哥儿的意图和盘托出,听得武松默然不语,良久才叹道:“兄弟,请受愚兄一拜。”
郓哥儿很想学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伸手托住感激涕零者的双肘,口里还客气着,仿佛天大事都化作鸿毛的潇洒,可惜两手腕子都酸麻了也没阻止了武松的长揖,于是郁闷的响起:对面这人才是大侠。
嘴里唯有说:“哥哥万勿如此,一切大事为重。”
武松闻言冷冷一笑,直起身来,缓缓看向手中提着的小木匣子,全身杀气有如实质,弥漫笼罩全身,看得何九叔那徒弟打了一个冷战,连动都不会了。
“我才在家里劳动街坊作见证,私刑审了王婆那老乞婆与潘金莲那贱人,这里便是潘金莲的人头,他西门庆喝酒作乐,我便给他送上一份厚礼!”
直到武松与他擦肩而过,走出老远,进了庆春楼的后门,方才身体柔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风一吹全身都凉透了,这才惊觉那冷汗好似泡澡,口内喃喃道:“我的娘,这真真是阎王爷再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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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哥儿与何九叔慢慢踱到庆春楼前,等那想要的结果。
何九叔越发忐忑不安,不住安慰自己这事儿再无纰漏。
郓哥儿却开始整蛊搞怪,一个劲儿地心中大叫可惜:你说潘金莲这么一个尤物就这么死了,虽说死有余辜,可老子还没正眼瞧过呢,难道老子就这么没有女人缘?
娘的,总共见到两美女,一个被西门庆买走了,一个被武松杀了,我这穿越生涯可是够郁闷的,要是看穿越小说的话,这时候“猪脚”都应该御姐入怀,萝莉捶腿,乳娘弄儿了,我这倒好,别说推到了,就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挑逗都没有啊……
郓哥正难过得想要捶胸顿足,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回头看时,竟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乔老爹也不说话,只拿着个酒坛眯着眼睛往那庆春楼上看,一阵醇厚的酒香从那还未开封的酒坛子里面飘散发出,引得乔老爹不住地咽口水,可他偏偏忍着不开封。
郓哥儿看了大奇道:“咦,爹爹手中的酒坛子莫非是空的?”
乔老爹乜斜了郓哥儿一眼,喃声道:“臭小子懂什么?这是老子为武都头预备的庆功酒,景阳冈下的三碗不过岗,阳谷县出名的美酒‘透瓶香’,又叫‘出门倒’,今日之事可比打死老虎要大快人心多了,可惜却不能亲见。”
郓哥儿立时双眼瞪得大大的,用力吸了几下,很想用鼻子享受一下眼前这种武松虐杀野生动物的最大帮凶。
乔老爹看也不看他,淡然道:“小子,今早没练枪吧?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吧?”
郓哥儿老实点头,想起当日练枪时做的承诺,不由暗暗叫苦。
眼下这档子事是大事,可这全是自作主张,耽误了练功受罚也是自作自受。
父子俩正说话间,庆春楼上蓦地大乱起来,里面无数客人向外齐齐冲出,还扯着喉咙大喊:“武松要杀人了!”
只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一身儒雅风流遍体的外乡书生还算镇定,别看人家脸色发白,可人家至少面儿上安然呀,大摆的“安步以当车”的孔圣人架子“秀”着方步溜达出来的,你看那俨然巍然的风范,还真有点包龙图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上堂审铡美案的架势。
郓哥儿正懊恼间,一看阳谷县古往今来第一大械斗杀人案开始现场直播了,这下可来神儿了,踮起脚来抬头看,可也看不出什么玩意来,那就闭着眼睛听吧。
看来上面闹得不轻啊,你听听,这又是踢桌子砸椅子的,再听这声儿,啧啧啧,一定是什么贵重瓷器粉身碎骨了,保不齐就是唐三彩,要不怎么老板叫得鬼哭狼嚎的?……呦喝,西门庆还敢动刀?电视上演的可是武松单刀对双刀,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听听,这兵器相击的铿锵声,……这声儿这调儿听着怎么这么像《将军令》啊。
郓哥儿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就听见“啪嚓”一声,一人破窗横飞而出,手舞足蹈好似乳燕投林没投明白撞树上了,摇摇直坠从天而降,摔得地面暴土扬尘。
天上掉下来的不是林妹妹,却正是阳谷县第一号风流倜傥的浪荡纨绔子弟――西门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