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枯燥乏味的数字、文件中抬起头来已经是傍晚了,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有一条短信:姐,相册做好了,有空来拿吧,我送过去也行。“真是个热情周到的店主,我唇边绽出一朵微笑,回复他:我一会儿过去取。
家离单位很近,我多数的时候走着上下班,主要是在这个过程中调节一下心情,吐纳一下憋闷了一天的污浊之气。我常想自己其实是个能力不出众又太感性的人,不会玩手腕,不会出妖蛾子,但是这样的性格在机关真是太吃亏了,怪不得我工作快十年了,仍然不适应。现在女人也怕入错行啊!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但却无端的又想起了李海涛,总觉得这家伙很诡异,躲到阳台上打电话,上厕所都拿着手机,电脑、手机全部都上了密码,软硬兼施的就是不告诉我怎么打开。不会这么背吧,难道被”小三儿“缠上了,真要是那样,李海涛,我打断你的狗腿!想着想着一抬头,已经到了暮桥的影楼。
暮桥给我看装祯好的相册,比起小样更加的精致,有些瑕疵也都修整过了。我跟他说谢谢,他却不好意思地笑了:“姐,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我略微吃惊:”什么?这么神秘?“”你跟我来一下。“说着他转身上楼,我也好奇的跟了上去,到了才知道原来楼上别有洞天,看得出他是住在这里的,屋里错落的放着各种拍摄好的作品,尤其显眼的是屋子的中间是一张大的工作台,看着极像是一棵大树的树干剖开制成的,很有味道,有小小的吧台,和更小的厨房。他给我倒了一杯橙汁,说:”姐喝果汁吧,咖啡对精神不好,还容易变黑。“你这么细心,你女朋友可有福了。”我低头去看一副作品,是一座木桥,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中说不出的静缢,暮桥从身后过来,”我还没有女朋友呢,姐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吧。“我随口答应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这座桥。”你的名字和这座桥有关系吧?“我轻问,暮桥微愣,”姐,你是侦探啊,这么厉害,这是我家乡的一座桥,据说我的父母就是在这座桥上偶遇的,所以我妈生下我,就叫我暮桥。“我笑:”肯定是黄昏时候,一个从这边来,一个往那边去,彼此目光纠缠再难分开。“暮桥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不可思议,我举起他的名片晃晃,”此‘暮’非彼‘木’啊“我们相视而笑,此时也正是黄昏,柔和的光线从干净的窗户倾洒而入,仿佛与世隔绝。有几秒钟的无语,象中了神的咒语。还是我先解开了魔咒,”你要我来看什么。“暮桥如梦初醒,从角落里拿出一副足有34寸那么大的相片,轻轻揭开上面的布,”哇,这是我吗?“我着实的吃惊,画面上的女子巧笑嫣然,目光柔和如秋水荡漾,发丝飞扬,所有的画面都是黑白构图,唯有,唯有那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像是一颗跃动着的鲜活的心,让看得人如此震撼!暮桥笑笑,”那天拍了很多照片,整理得时候发现了这张,这一瞬间的你,才是真的你。“他如梦呓般的话却似炸雷在我脑海里轰隆而过!是啊,生活磨掉了我的锋芒和棱角,也使我不再有少女浪漫而炙热的情怀,曾经的梦都远去,唯有一个家,一份说不上亲情还是爱情的感情,一份不知为什么却必须要做的工作。太多的责任,太多的压力,却原来我只是画面上的这个女子,柔弱而美丽,炫目而易碎!泪无声的滑过,很久没有哭了。以为自己不再有哭的权利和能力,却因为一张照片,一个年轻男人的一句话,不能自制。我猛然转过身,想控制自己,但没有做到。暮桥并没有因为我的失控而惊慌失措,只是安静的递上纸巾,等我平静下来。我努力想笑一下,解释点什么,他却用眼神制止了我:”姐,你掉眼泪也没用啊,这照片不能让你白白拿走啊,要付出代价的。“他有几分顽皮的眨眨眼,”什么?“我还在擦眼泪。”你得准许我在橱窗里展示一个月,才能拿走。“好”我笑,“咱也当回模特!”
李海涛还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橱窗里的照片,吵着要我要回来,说自家的老婆为什么要给别人撑门面。我正在把笑笑的涂鸦小心的一张一张的塑封好,准备保留起来,没空说话,狂摇着头,他扳过我的头,让我看着他,“女人,你怎么老违抗你的‘天’的旨意!”我推开他,“神经!你是天,我是天王老子!”李海涛凑过来看笑笑的画,“不对,性别不对,你当王母娘娘吧,我是玉皇大帝,现在我命令你再给我生个儿子!”说着一把抱起我,画撒了一地——其实,我知道他和他的母亲都盼着有个儿子,继承李家的所谓血脉,前些年都忙事业,笑笑也小,谁也没提这个事儿。但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他们在知道我生了个女孩时的失望。我觉得有笑笑一个孩子就够了,把爱都给她,让她成为出色的女子。近几年,李海涛挣得钱多了,不再需要我微薄的工资了,渐渐流露出想让我辞职回家,再生个儿子的想法。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骄傲,不能忍受等着李海涛施舍我钱的生活方式,经济不自由,心就不自由。其实,我是不愿意丧失还有的那一点点小小的自我。我在机关,想再生,只好辞职。所以,我们屡次相互试探、回避着这个问题,终于会有一天避无可避。